歐陽颯見他不曾答話,便撫了撫身上那件明晃晃的衣袍,緩緩站起來身來。
“可是朕,始終覺得,你在東離國這十三年的時間內,不曾參與大大小小的任何朝政之事,也從來不曾與眾朝臣們往來,就算是你回到了北嶽,你父皇,當真就願意見到你嗎?”
“不過是寄人籬下,不曾多說過任何隻字片語,但始終不曾忘卻過自身的身份。”
歐陽颯聽容鈺如此冷靜的反駁,輕甩著自己的長袍衣袖,緩緩踏下階來,幽深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看著容鈺。
“真是想不到,朕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的性格還是有改變的,隻是現在,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讓朕欣賞。”
他看著容鈺,片刻後,突然語氣變冷,“你認為,以你現在身為質子的身份,就像你自己所說,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朕又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你走呢?”
容鈺的眼底始終都是帶著平靜的溫笑,似乎他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一般,反而隱隱勾唇綻在一抹淺笑,“因為北嶽的實力改變,而且,相信皇上也不願意因為一個我,便與北嶽繼續結仇。”
歐陽颯靜靜的看著,若有所思,突的大笑:“想不到,朕原本也不想要錯殺一千,隻是現在,你在朕的麵前如此大膽放肆的說出這般話來,朕,還會放你走?”
“自然不會。人生在世,有點東西,不用洞察的太過於透徹,或許懵懵懂懂的也是好的,”說著,容鈺收起了眼底向來溫和的笑意,烏眸微斂,“對皇上而言,想要殺一名質子又有何困難?但,我的身份也隻是一個質子,就算皇上殺了我又如何?隻怕是到時候又會引起兩國之禍。”
“你認為朕會怕?”歐陽颯冷冷的挑眉反問,精亮的眸中透著危險的意味。
容鈺緩緩抬起黑眸,平靜的看著麵前那個冷冽的黃袍男人,薄唇微動,給你他一個肯定的回答:“是。”
“放肆!你可知,揣摩聖意是死罪!”
隨著歐陽颯如此怒聲一句,四周站在殿內旁的幾個帶刀侍衛已經到了容鈺身前,齊齊拔刀,將那襲藍衣男子包圍其中,手中的刀盡數指向依舊淡然從容的容鈺。
容鈺輕笑一聲,不看周身將他圍起的侍衛們,目光依舊看向臉色鐵青的歐陽颯,語氣從容不迫,但同時又透露出幾分不可辯駁的強硬,“如今的東離國,三分之一的國土,以及過半的兵權都不掌握在皇上手中,皇上您覺得,若是此時敵國來犯,那掌握著大權之人,究竟是會幫助皇上退兵,還是與外敵所聯合,先行逼宮呢?”
歐陽颯黑眸陰沉,不曾說話。
容鈺繼續道:“沒錯,不容置疑的是十三年前北嶽國的確敗於東離國,所以我才身為質子前來東離國,在皇上的看守之下待了十三年,但請皇上不要忘卻,當初帶兵大敗北嶽國之人,並非是皇上。倘若皇上認為可以放手一搏,那我今日已然進宮,從踏入宮門的那一刻時,未曾想過要活著離開。”
脖頸之上的利刃已刺入皮膚,殷紅般的鮮血順著無聲無息的滴落在他身上那襲淡藍色的衣袍之上,亦是滴落在地麵之上,在此時如此靜謐的大殿之上,滴落的聲音是那般清晰。
歐陽颯眼眸陰冷的看著他,看著那利刃早已抵觸進容鈺的皮膚中,能見到此時他皮膚血脈細微的跳動,但麵前的容鈺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依舊是溫潤沉穩的模樣。
看來,此時的容鈺,的確不似表麵之上看得如此簡單,枉他還一直以為,容鈺隻不過是一個根本不成任何氣候的質子罷了,卻從未想到過,竟是如此的危險。
能夠在利刃已然抵進皮膚之時,從容的分析著形勢,這般沉穩,誰人能夠做到?
他心裏清楚的知道,他的四哥,是當初對皇位繼承權最有威脅的人,同時也不輸他的心狠手辣,若是當真與歐陽逸較勁,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當時選擇是智取,依靠著歐陽逸當初的年輕氣盛,帶兵歸來之時,他便提前壓下父皇的遺詔,並擺了歐陽逸一道,這才順利的坐上了皇位。
當年的那一場明爭暗鬥,自己為了活命,隻有登上皇位才是唯一的保障,可就算是登上了皇位,他的心中依舊清如明鏡,哪怕握著東離國的玉璽,他依舊動不了歐陽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