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琉璃的皇宮到處都有詭異的安靜。
宮侍們壓低行走的步子,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見了暮北修也隻是垂首施禮,並不說話。
今日沒有風,陽光也不是那麼足,洋洋灑灑的鋪下一點兒熹微,滿園的花草樹木皆寧靜佇立,水波不興。
但這座皇宮依舊難掩威震懾人的氣魄,宛若睜眼側臥的雄獅,盯著你,即便不動,你也不敢在它眼皮子底下有所動作。
鬱涼握著暮北修的手用了一點兒力,目力所及之處,那棵被雷電劈開的古樹,就像獨立的兩個個體,依舊枝繁葉茂,不知什麼原因,竟沒人將那棵樹連根處理掉。
……一副副炎涼的麵孔,一個個手持利劍的尚林軍,那個彎弓射向暮北修的女人,那一支穿破胸膛從後到前的箭矢,血淋淋的帶著一絲絲肉筋,還有那個手握利刃毫不留情刺穿他另一麵胸膛的暗衛,以及都往他身上招呼的刀劍……
這一幕幕,好清晰,鬱涼不自覺的彎了腰,那種絕望的痛再次如開了閘的洪水,狂躁著傾瀉而下。
“小魚,你……”暮北修扶著她輕顫的雙肩,未說完的後半句被鬱涼接上,“幸好,你在我身邊。”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混合了太多的害怕,他往前,讓她自然的靠在自己胸前,傾聽著他波動的心弦,她將耳朵貼的更近,貪婪的聽著。
良久,暮北修低聲問:“忘記了嗎?”
從他的胸膛處聽到他宛若嫩芽破土而出的聲音,鬱涼感到心安,她又緊了緊環著他腰身的雙臂,慢慢靠著他沉穩跳動的地方點一點頭。
可是,怎麼可以忘記呢?
就像溫垛那處繁花似錦的地方永遠佇立的兩座墳頭,都會在她午夜輪回的夢境裏忽明忽暗,閃爍著卻揮之不去。
“那我們去蘅殿吧!”暮北修與她緩聲道。
鬱涼又點了點頭,方才從他的懷中抬起臉,踮起腳尖在旁人低頭經過的路中央,輕吻他的嘴角,小心翼翼的,無比珍惜的,閉著眼睛的臉顯得格外虔誠,好像眼前這個人是被她偷偷的褻瀆了。
自她昨日醒來,對於他的所有感情,一個細節都不落的如數歸回,是以,她糾結孩子的事情,糾結父母之仇,糾結該如何麵對他的至親。
可重回這個地方,回想當日的慘烈,一切,忽而豁然開朗。
暮北修恍然覺得全身酥軟,有一陣難以言喻的酣暢,淋漓叫囂在體內,好想把這個女人揉碎了,以此填滿心房一角的無底洞。
“夫君,別發怔了。”鬱涼一本正經的提醒完,就拉著他修長生著薄繭的手,往前一步一步的走。
暮北修乖順的任她牽著手走,和她保持了一小步的距離,凝視她鋪滿青絲的背影,白色的襦裙遮住了腳後跟,卻不拖到地麵,隨著她的步調搖曳,微弱的陽光在她周圍灑下懶散的光暈,將她纖小的身影籠罩的朦朦朧朧,若不是牽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存在,隻怕下一刻就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