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初冬,寒風蕭瑟,陣陣涼意從雪地深處滲上來,鬱涼動了動雙腳,望著遙遙看不清的身影兀自朝空中招招手,唇畔的笑一點一點收回。
……你老實說,對我,是不是一早就圖謀不軌了?……
這是暮北修最後問她的那句話,她咯咯笑著回道:“是,很久以前。”
隻是很久以前,現在,這份願景實現了,往後……再也不敢了!
“小姐,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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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主子……鬱涼姑娘……死、死了……”
清晨的暮北修剛睜眼,石九三步並兩從外麵跑進來,舌頭被寒風凍得發直,簡單的一句話分成好幾份兒說完。
暮北修緩緩坐起身,冷眼盯著石九,盯了半盞茶的功夫,才慢吞吞問道:“誰,死了?”
“夫人,是夫人啊——”石九猛地跪下來,‘夫人’的稱呼是石九昨晚才正式接受的,是暮北修笑的豐神俊朗提醒他的:“往後,她就是本侯的娘子,獨一無二!”
暮北修語調比蕭瑟的寒冬更冷,“在哪兒?”
“在……鴛鴦樓,”石九不敢抬頭反而帶低了不少,他硬著頭皮一口氣道:“在昨兒個侯爺進去的那個雅間,死在床榻上,裏麵還有整整十個赤條條的男倌兒,鴛鴦樓的老媽子檢查完屍體說是縱……縱欲過度,不堪重負。”
後麵的八個字,石九難以啟齒,可卻已雷霆之速傳遍了帝京。
他們說:“那個女人不知檢點,不知羞恥,簡直不要臉。”
他們說:“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呸,早該死了。”
他們說:“本來就是妓子,死在這裏也是死得其所,就是不知她竟還有情趣,扮成男人的模樣找男倌兒,哈哈……哈哈哈……當真有意思……”
他們說:“你們知道嗎,那屍體被席子裹著扔下懸崖去了,我親眼瞧著的,身上被蹂躪的……嘖嘖,沒一處完好……”
他們說:“十個男人一晚上,能受得住,還是個女人?沒剩骨頭渣兒就不錯的很了。”
他們的議論聲慢慢減小,變成偷偷的咬耳朵,並不著痕跡的四散開去,為來勢洶洶的宣武侯讓出了一條道兒。
暮北修沒聽見這些人說了什麼,隻抓住說明那個死去女人去處的人問道:“她在哪兒?”
這人正是說了“你們知道嗎,那屍體被席子裹著扔下懸崖去了,我親眼瞧著的,身上被蹂躪的……嘖嘖,沒一處完好”的男人。
於是他將這句好似背念書本的不長不短的句子又原封不動的重複了一遍,喉嚨立刻被掐的斷了根骨頭,嗯嗯啊啊的再也沒說出話來。
從鴛鴦樓後麵一直走,經過鬱涼剛搬進去的小院兒,然後繼續直走,直到這條路的盡頭,是一處懸崖,一處望不到底端的懸崖,一處埋葬了不知多少紅顏枯骨的懸崖。
暮北修站在這裏朝下麵看去,一直看到晌午,太陽慵懶的伸伸老腰,睜開眼睛慈愛的捧著大地上皚皚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