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取次花叢,屢為摩登所攝,爰賦《柳梢青》詞以謝之曰:
曳雪牽雲,玉籠鸚鵡,喚掩重門。曲曲回闌,疏疏簾影,也夠銷魂。
愁看照眼濃春。添多少,香痕淚痕。默默尋思,生生孤負,無數黃昏。
休蹙雙蛾,鬘華倩影,好伴維摩。嬌倚香篝,話殘銀燭,閑煞衾窩。
更無人唱回波。隻怕惹,情多恨多。葉葉花花,鶼鶼鰈鰈,此願難麼?
允莊曰:“風流道學,不觸不背,當是眾香國中無上妙法。”姬曰:“飄藩墮溷,千古傷心,君能現身接引(接引:佛教謂佛引導眾生入西方淨土為接引。),亦是情天善果。”餘曰:“安得金屋千萬間,大庇天下美人皆歡顏耶?”姬亦為之囅然。
餘以烏鳥之私(烏鳥之私:舊稱烏鴉反哺,即贍養父母。),懼官遠域;牛馬之走,曆著微勞。黃扉辱國士之知,丹詔沐勤能之諭。綸音甫逮,吏議隨之。絜養銜恩,未甘廢棄。長途冰雪,小隊弓刀。急景凋年,重嚐艱險。維時允莊忽染奇疾,淹篤積旬。姬乃雞鳴而起,即詣環花閣褰帷問夜來安否,親為塗藥。進匕後,始理膏沐。扶持調護,寢饋俱忘。語餘世母譙國太君曰:“夫人賢孝,閨中之曾閔(曾閔:曾參、閔子騫,都是孔子的學生,孝子的典範。)也,設有不諱,必重傷堂上心,而貽夫子憂。稽首慈雲,妾願以身先之爾。”餘時寄跡於東陽參軍絳雲仙館,曾附書尾寄以近詞曰:
年來飽識江湖味,今番怎添淒惋?遠樹薶煙,殘鴉警雪,人在黃昏孤館。更長夢短。便夢到紅樓,也防驚轉。雁唳霜空,故鄉何事尺書斷。書來倍縈別恨,道閨人小病,羅帶新緩。茗火煎愁,蘭煙抱影,不是卿卿誰伴?憐卿可慣。況一口紅霞,黛蛾慵展。漫憶揚州,斷腸人更遠。
姬時已得咯血症,諱疾不言,漸致沈篤。餘以定省(定省:早晚向長輩請安。)久暌,勾當粗畢,醉司命夕,風雪遄歸,而姬已骨瘦香桃,懨懨床蓐矣!
餘自吏議不得留江後,姬曰:“君此後江湖載酒(江湖載酒:泛指浪跡江湖。),宜豫留心一契合之人。”餘詰其故,曰:“君為尊親所屈,奉檄色喜,自斷不忍遠離膝下,但今既有此中沮,或者改官遠省,太夫人既憚長途,不能就養,夫人又以多病不去,我何忍侍君獨行?且寒暑抑搔,晨昏侍奉,留我替君之職,即以攄君之憂。至君之起居寒暖必得一解事者,悉心護君,雖千山萬水,吾心慰矣。”此姬自上年十月以來,屢屢為餘言之者,孰知黃花續命之言,即為紫玉成煙之讖哉!
蓉湖施生,隱於闤闠(闤闠:市區。),擲六木以決禍福,聞有奇驗。餘就卜流年休咎,生曰:“他事甚利,惟不免破鏡之戚。”問能解否,曰:“小星替月(小星替月:“小星”指妾室,“月”指正妻。小星替月即妾室取代正妻。)可解也。”更請其他,曰:“嚖彼三五(嚖彼三五:此處指多娶妾室的意思。),或免遞及之禍。”時平陽中瀚自淮南來,為姬推算,亦如生言。爰就鄰覡隴西氏占之,曰:“前身是香界司花仙史,豔金玉之緣,遂為華法所轉。愛緣將盡,會當禦風以歸爾。”允莊聞之,亟請於堂上,為餘量珠購豔,以應施生之說。餘曰:“新人苟可移情,輒使桃僵李代,拊心自問,已覺不情。設令膠先續斷,香不返魂,長留薄幸之名,莫雪向隅之恨,更非我之所願。又豈卿之所安哉?”允莊曰:“然則如何而後可?”餘曰:“姬素戀切所生,恒見望雲興歎。還珠益算,此誠日者無聊之極思,然其徙倚綿延,屢煩慈顧,每與言及,涕泗不安,曷以歸省之計,為伊卻病之方乎?”允莊頷之。乃為請於重闈,整裝以定歸計焉。
四月下浣五日,太夫人雪涕命餘曰:“紫姬以歸省之計,為卻病之方,果如所言,實為至願。惟值江風暑雨,實勞我心,汝可禱之於神,以決行止。”餘因禱於武帝廟,其簽詩曰:“貴人相遇水雲鄉,冷淡交情滋味長。黃閣開時延故客,驊騮應得騁康莊。”太夫人見有驊騮康莊之語,以為道路平安,乃許歸省。孰知三槐堂中,西偏楹帖,大書深刻曰:“康莊驥足躡青雲。”而姬歿後,槽停適當其處,開我西閣門,坐我綠陰床。事後追思,如夢如幻,神能知之而不能拯之,豈蒼蒼定數,竟屬萬難挽回哉?
紫姬行後,允莊寄以詩曰:
梅雨絲絲暗畫樓,玉人扶病上扁舟。
釧鬆皓腕香桃瘦,帶緩纖腰弱柳柔。
五月江聲流短夢,六朝山色送新愁。
勤調藥裏刪離恨,好寄平安水閣頭。
紫姬依韻和之,並呈太夫人,詩曰:
風雨經春怯倚樓,空江如夢送歸舟。
綿綿遠道花箋寄,黯黯臨歧絮語柔。
閨福難消悲薄命,慈恩未報動深秋。
望雲更識郎心苦,月子彎彎係兩頭。
允莊又寄餘詩曰:
問君雙槳載桃根,殘月空江第幾村。
淡墨似煙書有淚,遠天如水夢無痕。
晚風橫笛青溪閣,新柳藏鴉白下門。
更憶嬋嫣支病骨,背燈擁髻話黃昏。
餘依韻和之曰:
情根種處即愁根,紗浣青溪別有村。
伴影帶餘前剩眼,捧心鏡浥舊啼痕。
江城楊柳宵聞笛,水閣枇杷晝掩門。
回首重闈心百結,合歡卿獨奉晨昏。
曹小琴女史讀之歎曰:“此二百二十四字,是君家三人淚珠凝結而成者,始知《別賦》、《恨賦》,未是傷心透骨之作。”
餘於嚴慈抱恙,每禱元化先生祠輒應。蓋父母之疾可以身代,愚誠所結,先生其許我也。姬人之恙,或言客感未清,積勤成瘵,蚤投峻補(蚤投峻補:過早地用了劇烈的補藥。),誤於凡醫之手,然求方之事,餘又遲回不敢行。六月十三日夜,姬忽堅握餘手曰:“君素愛戀慈帷,苟不畏此簡書,從無浪跡久羈之事。今來省垣者匝月矣,閣部敘勳之奏,昨日已奉恩綸,指日北行,亟宜歸省。妾病已深,難期向愈,支離呻楚,徒愴君心。願他日一紙書來,好收吾骨以歸耳。”餘時甫得大人安報,因慰之曰:“子之賢孝,上契親心,來諭命為加意調治,以期痊可偕歸。明日當為子禱於小桃源元化先生祠,冀得一當,以紓慈廑(慈廑:母親的掛念。)。”姬泣曰:“拜佛求仙,累君仆仆,吾未知所以報也。”次日禱之,未荷賜藥。次日又以姬之生平俱疏上達,願減微秩(微秩:微薄的生命。),以丐餘生,俾侍吾親,謂先生其亦許我耶?始荷賜以五色豆等味。自此遂旦旦求之,至十八日晚,得大人急遞書,知太夫人客感臥床。姬亟呼鄭李兩嫗,盡力扶倚隱囊,喘息良久,甫言曰:“妾病已可起坐,君宜遄歸省親,勿更以妾為念。”言際清淚棲睫,更無一言,反麵貼席,若恐重傷餘心者。餘時心曲已亂,連泣頷之。晨光熹微,策單騎出朝陽門。傷哉此日,遂為永訣之日矣。
餘於二十二日抵蘇,太夫人之恙,幸季父治少痊。惟頭目岑岑,迷眩五色。餘急禱於西迷巷元化先生祠,賜服黃菊花十朵,遂無所苦。太夫人詢姬病狀,知在死生呼吸之際,命餘即行。餘以慈恙甫愈,請少留。至二十六夜,姬恩撫女桂生驚啼曰:“娘歸矣!”詢之,曰:“上香畹樓去矣。”太夫人疑為離魂之征也,隕涕不止。餘再四勸慰,太夫人曰:“紫姬厭棄紈綺,宛然有林下風(林下風:指婦女有超逸之風。見《世說新語·賢媛》。)。湖綿如雪,則其所心愛也。年來侍我,學製寒衣,縫紉熨貼,宵分不倦,我每顧而憐之。”因屬世母譙國太君、庶母靜初夫人、萼姊、苕妹輩,為姬急製湖綿衣履。顧餘曰:“欲有衝喜之說,汝可攜去。能如俗說,留姬侍我,此如天之福也!”至七月朔日,得姬二十八日寄書,殷念北堂病狀,並遍詢長幼起居。舉室傳觀,方以無恙為慰。初三製衣甫畢,堂上促餘遄行。伏雨闌風,征途迢滯。初六觸炎登陸,曛黑入門。家人兮慞惶,嫂侄兮含悲。易錦茵以床垂兮,代羅幬以素帷。魂飛越而足趑趄兮,心震駭而肝腸摧。撫玉琴之在禦兮,瞻遺掛之在壁。懟瓊蕊之無征兮,恨朝霞之難挹。萃湫風以酸滴兮,涉遐想兮仿佛。太原翁姥流涕告餘曰:“兒於初四戌刻,不及待公子而遽去矣。”嗚呼!遲到兩朝,緣慳一麵,撫棺長慟,痛如之何!
姬之逝也,太原翁姥專傔至蘇。餘於中途相左,至十二日傔自蘇歸。齎奉大人慈諭曰:“七夕得三槐書,知紫姬遽然化去。重闈以次,無不悲悼。且屈指汝到相距兩日,未必及視其斂,尤為傷心之事,攜去衣履,想已不及附棺,汝母雲是所心愛,可焚與之。汝一切料量安妥後,即載其槥回蘇,暫厝虎山後院,俾依汝祖靈以居。今冬恭建先塋,當並挈之以歸爾。渠四年中賢孝盡職,群無間言。去冬侍汝婦之疾,尤屬不辭況瘁。至其淡泊寧靜,夙為汝祖所稱賞。今得首從先人於九京(九京:春秋時晉國大夫的墓地,後泛指墓地。),在渠當亦無憾。汝母方為作小傳。靜初、允莊等,皆有哀詞,汝宜愛惜身心,報以筆墨,俾與茜桃、朝雲並傳,當亦逝者之心也。”嗚呼!我堂上慈愛之心,無微不至,開函捧誦,感激涕零。畀太原舉家讀之,莫不淒感萬狀。餘因恭錄一通,並衣履焚之靈次。嗚呼!紫姬魂魄有知,雙目其可長瞑矣!
姬發長委地,光可鑒人。指爪皆長數寸,最自珍惜。每有操作,必以金彄(金彄:金屬做的指環。)護之。彌留之際,鄭媼為理遺發,令勿輕棄,更倩閏湘盡剪長爪,並藏翠桃香盒中。閏湘曰:“留以遺公子耶?”含淚點首者再,叩其遺言,曰:“太夫人愛我甚至,起居既安,必命公子複來,惜我緣已盡,不能少待為恨爾。”
太夫人素性畏雷,餘與允莊、紫姬每逢夏夜風雨,輒急起整衣履,先後至太夫人房中,圍侍達旦。今年七月三夕,姬病臥碧梧庭院,隱聞雷聲,輒顧李媼等曰:“恨我遠離,不能與主人同侍太夫人爾。”未及周辰,遽爾化去。病至綿惙(綿惙:病危。),而其愛戀吾親若此,悲哉痛哉!
允莊聞姬凶耗,寄餘書曰:“姬之撫恩女桂生,已奉慈命為持三年之服。至其平日愛撫孝先,無異所生,業為持服,如有吊者,應報素柬,亦已請命堂上,可書‘嫡子孝先稽顙’雲雲。”並寄挽聯曰:“四年來孝恭無忝,偏教玉碎香銷,愚夫婦觸境心酸,遺憾千秋,豈獨佳人難再得;兩月中消息雖通,隻恨山遙水遠,慈舅姑倚閭望切,芳魂一縷,願偕公子蚤同歸。”同人歎為情文相生,麵麵俱到。芳波大令曰:“素柬以嫡子署名,吾家庶大母之喪,先大父太守公曾一行之,今君家出自堂上及大婦之意,尤為毫發無憾。”
金沙延陵女史,工詩善畫,秀筆軼倫,所得潤筆之資,以贍老母幼弟。尤工劍術,韜晦不言,人以黃皆令、楊雲友一流目之,不知為紅線、隱娘之亞也。病中聞紫姬之耗,寓書於餘,發函伸紙,上書“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一聯。跋曰:“紫湘仁妹,蕙心紈質,曠世秀群。餘每見於蕪城官舍,愛不忍去,曾仿月嬌遺跡,畫蘭十二幀,以作美人小影。今聞彩雲化去,不覺清淚彌襟。以妹之孝恭無忝,具詳允莊大妹所撰挽聯。人不間於高堂大婦之言,無俟再下轉語。爰書玉溪生句,俾知慧業生天,以攄雲弟梨雲之感(梨雲之感:用《香祖樓》之典。在此指紫姬死後作者對她的思念之情。),此於《香祖樓》後,又添一重公案矣。”又一行曰:“姊以病中腕怯,不得縱筆作書,可覓一善書者捉刀為幸。”餘因倩汝南探花仿簪花妙格,書之吳綾,張諸座右,此與昭雲夫人篆書林顰卿《葬花詩》,以當薤露(薤露:古代挽歌。)者,可稱雙絕。
詞壇耆雋,嬴錫哀詞,攄餘愴情,美不勝屈。至挽聯之佳者,猶記扶風觀察雲:
別夢竟千秋,金屋曇花逢小劫。
招魂剛七夕,玉簫明月認前身。
巢湖太守雲:
司馬濕青衫,蓋世奇才,那識恩情還獨至;
姬蛾歸碧落,畢生寵遇,從知福慧已雙修。
高平都轉雲:
玉帳佩麟符,曾見潞州傳記室;
蘭台拋鳳管,空教司馬憶清娛。
清河觀察雲:
倚玉搴芳,記伊人瓊樹雁行,花葉江東推獨秀;
化鸞靡鳳,送吾弟金閨鶚薦,風沙冀北歎孤征。
渤海令君雲:
迎來鸞扇女,美前程月滿花芳。奈銀屏月缺花殘,憔悴煞鏡裏情郎,畫中受寵。
歸去鵲橋仙,生別離山迢水遞。賴錦字山溫水軟,圓成了人間豔福,天上奇緣。
渤海、清河兩君,有蹇修葭莩(葭莩:親戚。)之誼,撫今悼昔,故所言尤為親切。及見申丈挽聯雲:
公子固多情,也為伊四載賢勞,不辭拜佛求仙,欲把精虔回造化。
佳人真有福,堪羨爾一堂寵愛,都作香憐玉惜,足將榮遇補年華。
眾曰:“離恨天中,發此真實具足語,白甫此筆,真有煉石補天之妙!”又鵝湖居士,用餘丙子年題鐵雲山人無題舊作“曇花妙諦參居士,香草《離騷》吊美人”之句,書作挽聯,既見會心,又添詩讖。釵光釧響,觸撥潸然。
姬疾革(疾革:病危。)夜,語其季嫂繆玉真曰:“我仗佛力歸去,當無所苦,公子悼我,第請以堂上為念,扶持調護,宜覓替人。公子必義不忘我,皈向者要不乏人耳。”玉真泣陳如此。餘方淒感欲絕,鴻消鯉息,洵有如姬所雲者乎?紫姬來去湛然,解脫愛緣,逍遙極樂,幸勿以鄙人為念。所悲吾親無人侍奉,所喜吾兒漸已長成,承重蔭之孔長,冀門祚之可寄。餘則心芽不茁,性海無波,且願生生世世弗作有情之物矣!
餘自姬逝後,仍下榻碧梧庭院。翠桃香盒,泣置枕函,空床長簟,冀以精誠致之。然鰥目炯炯,恒至向晨。雖有鴻都少君之術,似亦未易措置也。猶憶七月四日蘭陵舟夜,夢姬笑語如平時,寤後紀以詞曰:
喜見桃花麵。似年時、招涼待月,竹西池館。豆蔻香生新浴後,茉莉釵梁暗顫。恰小試玉羅衫軟。照水芙蓉迷豔影,問鴛鴦甚日雙飛慣。低首弄,白團扇。
星河欲曙天雞喚。乍驚心、蘭舟聽雨,翠衾孤展。重剪銀燈溫昔夢,夢比蓬山更遠。怎醒後蓮籌偏緩?謾訝青衫容易濕,料紅綃早印啼痕滿。荒驛外,五更轉。
時堂上屬琅琊生偕行,讀之歎曰:“此種筆墨,無論識與不識,皆知佳絕,惟覺淒惋太甚耳。”餘亦嗒然,孰知蘭陵入夢之期,即秣陵離塵之夕,帳中環佩,是耶?非耶?其來也有自,其去也又何歸耶?腸回目極,心酸淚枯,姬倘有知,亦當嗚咽!
姬素豢狸奴(狸奴:貓的別稱。)名瑤台兒,玉雪可念。餘初訪碧梧庭院,輒依餘宛轉不去,姬酒半偶作諧語,閏湘紀以小詞曰“解事雪狸都愛你,眠香要在郎懷裏”者是也。洎姬歸省,閏湘猶引前事相戲。姬逝後,瑤台兒繞棺悲鳴,夜臥茵次。噫嘻!物猶如此,餘何以堪?
姬冰雪聰明,靡不淹悟,類多韜匿不言。先大父奉政公夙精音律,藻夏蘭宵,季父恒約僚客於玉樹堂,坐花觴月,按譜征歌。奉政公北窗跂腳,顧而樂之。芙蓉小苑,花影如潮,一抹銀牆,笛聲隱隱,姬遙度為某闋某誤,按之不爽累黍。邗江樂部,夙隸尚衣,歲費金錢億萬計,以儲鈞天(鈞天:天上的音樂,指皇宮的音樂。)之選。吳伶負盛名者鹹鶩焉。試燈風裏,選客稱觴,火樹星橋,魚龍曼衍(魚龍曼衍:古代百戲節目,由人裝扮成珍異動物進行表演。),五音繁會,芳菲滿堂。餘於深宵就舍,詢姬今日搬演佳否,姬輒微笑不言。蓋太夫人素厭喧囂,圍爐獨酌,姬虞孤寂,卷袖侍旁,雖慈命往觀,低徊不去,以是徹夜笙歌,未嚐傾耳寓目。餘今後聞樂捬心,哀過山陽鄰笛(山陽鄰笛:用典,懷念故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