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舐犢情深許諧秦晉(1 / 3)

我待他去了半晌,我方才回過氣來。定定神,慢慢的移步走到書案之前,摸著書案上的火柴,先將燈點了,然後仍坐在椅上。自想方才的事,真個是險到萬分,若不是顧年伯來敲門,此時已撞出大禍來了。過後又想:“他方才說我和紉芬已成了美事的說話,真是老大冤枉。”又想:“他目下雖然暫時舍我,然而終究不免要來和我胡鬧的。我既不能回避他,又不便拒絕他。似這般兩難的事情,教我如何處置?”當下我躊躇了半夜,實在不得主意,隻得回到臥房,且行睡覺,以便第二天晚上與紉芬相商。

到了第二天這一天,眼巴巴望到二鼓之後,便潛至紉芬房中。我一見四顧無人,就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紉芬,請教他以後怎麼處。紉芬聽了這話,駭得將舌頭伸了出來,半晌才開口說道:“這是你自己不好!我的終身早許了你,倘然你家早挽出媒人,說成了我們兩人的姻事,自然不怕他前來胡鬧了。如今是他有挾而求,你若拂了他的意,他就要破壞了我們的事,教我也無法可施。

”我說:“紉妹妹,你幾時說過把終身許了我呢?”我話猶未畢,紉芬氣得眼圈兒都紅了,咬著牙向我說道:“若不是我的終身早許了你,那有任憑你接吻,任憑你拉手,任憑你渾身亂摸的麼?我和你兩人半夜三更的在這房裏,什麼事沒有幹過?隻有那……”紉芬說到此處,隻說了半句,把臉色都氣青了。我連忙走上前去向他作了幾個揖,道:“紉妹妹,你不要氣壞,是我的說話說差了。”我從來沒有見紉芬如此動氣,幸虧被我千妹妹萬妹妹的懇告了半天,他方才氣平下去。我說:“紉妹妹,這事總得你想個方法才好。”紉芬道:“我有什麼方法好想?你昨晚既然沒有露出拒絕他的意思,此後還得用心籠絡住他,一麵趕緊辦你的事罷了。”我聽了紉芬這話,我細細一想,除了這個法子,實在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隻得口裏答應道:“是,是,是。我以後就依著紉妹妹所說的辦法。”

看官你想,要我籠絡紉芬姨母的這件事,我還可以勉強辦得到,至於提起姻事,這是我從前說過的,必須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則你就是生了相思病死了,也還是無益的。然而我年紀甚輕,夠不上交結我父親一輩的朋友。就算我夠得上,我那裏就可以自行啟齒把這事托他,教他來做這冰人呢?

我左思右想沒有頭緒,隻得等到第二日,走到南橫街陸公館裏去,找著陸伯寅,隻說我意中看中了紉芬,要懇他父親替我作伐。陸伯寅道:“這事我父親倒做得到的。但是一件,我卻不便替你和我父親說。我父親有個嫖友,名叫管葛如,渾名慣割靴,隻要送他三五兩銀子的嫖資,他就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父親說。我父親隻要聽了他的說話,就也不論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得到。你既然要想紉芬這門親事,你隻要肯破費幾兩銀子,讓我替你重重拜托了老管,就包你做成功了。”我當下聽了陸伯寅的說話,不覺轉憂成喜,一口氣就答應肯出十兩銀子,要陸伯寅替我成全這事。陸伯寅也滿口答應。我於是略坐片時,便回家中。

到了晚間,悄悄的把日間和陸伯寅商量的辦法告訴了紉芬。紉芬道:“隻要能夠如願而償,十兩銀子也不算什麼。但是你一時那裏張羅這許多銀子?這款謝媒紅還是我替你代出了罷!”說著就去拿鑰匙,開了箱子取出一張四兩的銀票,又取出些散碎銀來交給與我,說:“這是四兩,這是六兩一錢三分,你拿去湊作一起,送到陸伯寅那裏去就是了。”我聽了紉芬所說的話,不覺且慚且感,把銀子收受下來。正說之間,隻聽得窗外又有咳嗽的聲音。紉芬慌忙向我丟了個眼色,我便匆匆出了紉芬的臥房,回到自己房中去安睡。

第二日是十月十五日。我下午從學堂內回來,便袖了銀子再上南橫街去訪陸伯寅。甫進花廳,隻見陸伯寅正在和一個朋友談天,一見了我,便站起來道:“老弟,你來得好。”又指著那位朋友對我說道:“這位就是管老伯。”我看那位朋友,臉孔瘦瘦兒的,鼻子左右有幾點麻子,年紀約在三十以外,口音也像是南邊人,就朝著他作了一個揖。那位朋友便趕忙回了個揖,道:“這位就是秦世兄麼?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