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印鷗盟風月證同心(1 / 3)

這天我回家胡亂吃了些午飯,便假說到學堂裏去。出得門來,到一個同鄉朋友家,把陸曉滄的家世與他家大少爺的名字探聽得明明白白。原來陸曉滄是個刑部員外,他家大少爺名叫陸伯寅。陸曉滄初時進京,借住在全浙會館。其時,顧年伯挈了家眷也一同住在裏麵。兩家都是今年三月初旬搬出來的。我既然打聽得漱玉與陸伯寅相契的原因,就買了幾枚杏子回來,要尋著紉芬的姨母獻些殷勤,順便好出個難題目與漱玉去做。

原來我父親是個風流人物,因為我母親不在了,鰥居無聊,實在家裏悶不過,每天用了午膳,不是到朋友家去叉麻雀,就是同了朋友去逛窯子逛相公,所以我獨自一個兒住在家中,任我闖來闖去,並沒有人來管束。這天,袖了杏子奔到後院裏麵,隻見紉芬抱著他姨母的孩子,坐在回廊裏一張美人椅上,逗著玩笑。他那姨母也坐在旁邊。我便走上前去,伸手就紉芬懷裏去引逗那個孩子,又從袖子裏取兩枚杏子出來。那孩子一見,便伸手來抓,不防用力過猛,把兩枚杏子一齊從紉芬懷中滾落在地。我笑了一笑,連忙彎了腰,就椅子底下拾那杏子。不期紉芬猛可的站將起來,齊巧他的膝蓋碰著我的額角,把我跌了一個倒栽蔥。此時,引得他的姨母嗬嗬大笑,連紉芬都笑起來了。漱玉坐在房中聞得外麵一片笑聲,便也走出院中來觀看,道:“是誰在這裏快活呢?”我慌忙從地下立起來,意在和他交談。豈知漱玉一看見了我,便板著臉孔,一聲兒也不言語,依舊退回房中去了。

我見了這般情狀,知道是漱玉看輕我到十二分,不屑與我交談,不覺勃然大怒,那一腔無名之火幾乎從七竅裏噴出來。我口中便忍不住要想把方才蓮花寺裏看見的劣跡對著紉芬和紉芬的姨母一一說出。後來仔細一想,終究不妙,便又勉強忍住,隻對著紉芬的姨母說道:“這幾顆杏子是我今天在蓮花寺裏甬道上拾得來的,因為要帶回來給阿哥玩玩,所以袖了轉來,不然早已吃在肚裏了。”紉芬的姨母笑道:“我不信你這說話,蓮花寺裏那裏有什麼杏子拾的?”我說:“你不信麼?我今天去逛蓮花寺,看見人叢裏麵有一個年輕的朋友跟著一個妙人兒,慌慌忙忙的走進甬道西麵一間禪房裏去,那杏子從衫袖裏落將下來,他自己也不覺得。我看了好笑,就將他拾了回來了。”

紉芬的姨母道:“那年輕的朋友是個什麼人呢?”我說:“這朋友姓陸,是我一向認得的。”正在說得高興,不想漱玉在房中聽得,忽然高聲叫道:“幹娘,你快些請進來看看,你那過曬的小菜被貓兒掀翻了。”紉芬的姨母聽說,就立刻走了進去。我知道這番說話說出去,以後漱玉必要降伏在我名下了,便也朝紉芬笑了一笑,走將出來。這天一晚無話。

次日晚上,我正在書房裏檢點書籍,忽然看見漱玉來到假山石畔,在那裏采花。我心下暗想:“漱玉是難得出來的人,今天必是借采花為由,來尋我說話的。”便故意假裝不見,看他如何。停了一會,隻見漱玉手上拿了一枝花,故意經過書房門口,叫了我一聲道:“秦少爺,你在此檢什麼?”我便趁勢答應道:“我有兩張朋友送來的相片,不知被王升把我弄到那裏去了。你請進來坐坐罷!”漱玉聽說,不覺登時漲紅了臉,勉勉強強踱進書房。我見他進來,我就端張椅子讓他坐下。

漱玉忸怩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昨日在蓮花寺裏的事,可否求你包荒些?我已經曉得是我錯的了。”咦,漱玉這幾句說話,真是我千兩黃金買不到的。我聽他說出這話,我朝他臉上看了看,我便如得了一道皇恩大赦的敕旨,喜得我說不出話來。我想這是神天菩薩憐念我這番苦心,所以漱玉才投降在我手裏,不然是萬萬做不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