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故裏草木深(1 / 2)

洛陽城郊西樓外的清冽的河水上依舊漂泊著朵朵浮萍,隻是沿岸的風景卻已暗換幾番。一座肅靜的小佛寺與西樓隔河相望,佛寺門漆斑駁,顯然是已經有些年頭了。

這天一位一身藍衫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這裏寂靜地好像不曾有人打擾過,院落小而簡潔,佛香彌漫,木魚聲聲。他大略的掃了一眼四周,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沂將軍,你來了。”佛堂突然傳來一陣女聲,語氣平淡地似是早已預知了他的到來。

男子正是當年的沂恒,歲月除了在將他變得更加沉穩外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聞言他略帶好奇地走了進去,隻見佛堂門口一名僧尼倚門而立,不知為何,男子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雨後美人弄浮萍的極美畫麵。

他疾步上前,待看清那人麵貌之後卻是失望地步子緩了下來,隻見那人清瘦身段夾裹在過於寬大的佛袍中,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道醒目的刀疤斜斜的落在左眼眉梢,左眼似乎也有些混沌,完似四十有餘。

他施一佛禮,隨之緩步入內,昏暗的佛堂與這世間所有的佛堂一般無二,隻是,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裏的一卷半開的畫軸上,上前徐徐展開,正是一名彈箏的女子。畫麵惟妙惟肖,她果真是來過。

癡惘地看著手中的畫卷,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投來的深深目光。

他突然轉過身,剛好瞧見她眼角未幹的淚光,心仿佛突然被觸動了,他盯著她的眼睛說道,“師傅,倒是有幾分麵善。”

她的神情掠過一絲慌亂,然而聽完他的話,卻隻是淡淡的道,“同為洛陽城中人,麵善也是正常。”

他頷首,遲疑著正要轉身,突然又回過身來,“她還好嗎?”又覺突兀,忙解釋道,“我是說,畫上那彈箏的女子。”

“人已亡,施主何必還來施舍憐憫?”僧尼眼中的神采轉瞬即逝,平靜地似一湖死水。言罷,兀自在蒲團上開始誦經。

人已亡!心頭猛的一陣抽痛,仿佛心突然失掉了一塊,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自己的心上終究還是沒能放下。他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隻記得那日夕陽染紅了半邊的穹空,還有身後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

然而就在次日,他見到了一位故人,張怡。

自從婚宴之後,一別十餘年,他因介懷當初之事而謝絕了張怡的多次拜訪,張怡也識趣地不再打擾。可是這一次他接見了張怡,在府邸植滿大片牡丹的花園裏。

“說吧,為什麼說我不見你就會後悔終生?”沂恒直接切入主題。

“她死了,你去見她最後一麵吧。”似是很不情願,張怡沉吟了半晌才說。

“她是你的……”頓了一頓,他終究還是沒有把那個字說出來,“死了與我何幹?”

張怡突然嗤笑出來,“你竟是真的如此看她?邱羅啊,你不值!”

和暖的陽光將開得正豔的牡丹染得益發嬌豔動人,可是沂恒看著眼前的一切卻覺得那般的刺眼。

原來當初張怡得知沂恒已先自己一步獲得佳人芳心,怨恨沂恒不講兄弟義氣的同時對邱羅汙蔑他掛帥選駙馬,傷心欲絕的邱羅獨自買醉,被一直暗中跟蹤的張怡攙扶著回家,然而半路上遇見了沂恒,張怡非但沒解釋還故意與邱羅動作親密。三月後邱羅更是跟隨張怡見證了沂恒的負心,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在他新婚當夜,在竹林裏彈了一晚上的箏,結果沂恒沒有來,她的手也彈得鮮血淋漓,弦斷聲絕心已亡,回洛陽城之後,她用盡平生積蓄在與沂恒初見的地方修建了這座寺廟。而張怡見再怎麼努力終究是溫暖不了無心之人,他後悔了可是卻都已經錯的太遠難以挽回了。

沂恒強壓住心頭的憤怒聽完整個過程,瘋了似的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