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齊王代魏(上)(1 / 3)

太陽不知在什麼時候西沉了。仁壽殿的庭院中暗淡下來。起了風,滿地的金黃色葉子被吹得隨風而舞。誰還會留意此時的詩意美景?

仁壽殿,本來是天子的內寢,防範嚴密,不容人輕易親近。但現在的仁壽殿庭院裏已經滿是人,兵卒持戈踐踏,臣子耀武揚威,元氏小皇帝已死,起源於拓跋氏的元魏已經如同漸落的夕陽一樣,注定了隻有墜落的命運。

所謂太上皇帝元善見也好,所謂新皇帝高洋也好,兩帝並立,同在一室爭雄,和市井匹夫爭利無異,又讓人覺得可歎、可笑。

仁壽殿裏所有的人心裏都明白過來,他們在潛意識之間其實等的都是這一刻。

宮門打開,高歸彥驚恐地看到橫衝直入的居然是他的族兄、大都督高嶽。難道他也是來給新皇帝進獻新功勞的?

高歸彥一眼看到元氏太上皇帝元善見,他心裏有了主意,同時就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高嶽也是身著鎧甲,風塵赴赴而來,不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麼,現在才來必有深意,看起來是胸中篤定的感覺。高嶽一邊往庭院裏走一邊用眼睛一一掃過所有人。

他既沒有把太上皇帝元善見放在眼裏,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因為沒找到他要找的人,高嶽大呼道,“太原公高子進何在?”

高歸彥大怒道,“高洪略,主上的名諱你怎麼能隨意亂呼?”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看殿內,並沒有看到高洋出來。

高嶽停下來,乜斜著他嗤笑道,“高仁英,爾也是我親自教養長大的。至於今日,爾長成狗彘不如之人,實乃我之恥也。進讒、諂媚之徒也妄圖操縱權柄,希圖擁立之功扶立新天子?”

高嶽一邊說一邊仗劍逼近高歸彥,他心裏恨透了這個小人。“既便要廢了傀儡,改朝換代,擁立新帝這事也輪不到你來。我乃獻武王之族弟,追隨獻武王開疆拓土,執掌朝儀,才有今日之邦國安定。爾狗彘之小人,除了陰害他人,有功勞?”

高歸彥“唰”地抽出劍來,指著高嶽結結巴巴地道,“高洪略……你……我……我也是獻武王族弟,二公子也是獻武王之嫡子……”

這時高洋終於從殿內走出來。他目光呆滯,立在簷下。

看熱鬧的月光向他微笑道,“看來皇帝陛下這個帝位不易穩固。眾心都在齊王,爾想謀奪也是不易。”

高洋被月光的話刺激得驟然大怒,清醒過來,高喝道,“朕和大兄一樣也是皇考之子,高氏基業歸於朕有何不可?!”

高嶽見高洋終於出來了,他丟開高歸彥,昂首盯著立於石階上的高洋大聲冷笑道,“獻武王之子又如何?世上哪裏有那麼多理所當然之事?爾乃有野心無抱負之小人。胸無天下,心無生民,忌恨陰毒之人安敢妄稱天子?小人當政為庸主,小人在側為佞臣,我今日先清除禍患,再擁立明主!”

高嶽說話時手中一點也不慢,轉身就一劍刺向了高歸彥。這一劍正中高歸彥的心窩。高歸彥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手中的劍跌落在地。

高洋被元仲華的死刺激得已經是神智失常,再見高嶽突然反叛,高歸彥被殺,他頭痛得如同炸開了一樣,忽然雙手抱著頭大呼,“大兄!大兄!大兄!爾何故死不瞑目?!”

月光提弓上前,大怒道,“癡人,你要是再說齊王一句,我便用金丸射穿你雙目!”

元善見看到眼前場景知道元魏的末日就在眼前了。他本就是個傀儡天子,哪裏還能有力回天,隻能悲聲大笑道,“孤生在此世,縱然無力回天不是孤之過,也總是愧對拓跋氏先祖……”

林興仁滿麵是淚地扶住他。

高洋一把扯落了頭上平冕砸落在地,向著士卒、侍衛、隨從等吩咐道,“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朕現在是天子,高氏之資財,大兄之產業,誰若敢覬覦,朕必將他們滅家誅族。”他轉身指著殿內“快將公主移到榻上去!朕既然是皇帝,以後仁壽殿便是朕的寢殿,大兄之子、女日後便是朕之子、女。”

高嶽冷笑著走過來。

月光也嗔目結舌了。

大敞的宮門又湧入了許多的亂兵。高嶽第一個反映過來,赫然看到太保孫騰走入仁壽殿的庭院中。

月光一眼看到孫騰身後走進一個白衣人,她頓時淚蒙雙目,視線模糊,整個人幾乎要虛脫了。

這一場魏宮的慘變,被踐踏之地無數,身死之人無數。高澄走進來時和眼前場景格格不入。他還穿著白袍,頭上戴著逍遙巾,就像是個閑散世人。

“高郎!”月光脫口喚他,不管不顧地飛奔上前。從前所有的不在意,不在乎經曆一場生死考驗全都變成了在意、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