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出現在小暑與大暑之間,是一年中氣溫最高且又潮濕、悶熱的日子。
這些日子裏,即使最勤勞最能吃苦受難的人也不想出門子,更不用說像李長青這樣的人了。
城子一大早就爬起來對李長仁說:“爹,俺吃了飯找俺二大爺去玩去嘞,他說了,今天帶俺跟治偉摸魚去嘞。”
李長仁想了想,說:“嗯,摸魚可以,可不能再捅出啥大婁子來了哈。”
陳美初正給李妮妮喂著奶,說:“就是,前天你把人家縣裏來的大記者弄成啥了都?昨天我見他了,滿臉都是大紅包,人家是城裏人,咋能經得起這折騰嘞?”
城子小聲嘀咕:“俺也挨蜇了,那馬蜂又不隻蜇他一個人。”“啥?你蜇哪了?”陳美初趕緊放下李妮妮擔心的問。
“腚上。”城子說完把小腦袋埋在枕頭裏撅起屁股給他們看。
果然不假,小屁股蛋子一邊一個小紅疙瘩。“疼不疼?”陳美初心疼的問。
“不疼了,就是有點兒癢癢。”城子說完又撓了撓。
“癢癢?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想挨打了。”李長仁笑著輕輕啪啪地打著城子的小屁股:“還癢不癢了?”
“不癢了,不癢了。疼!”城子一咕嚕滾下床就往外跑。
“城子,你不穿褲衩了?”陳美初在屋裏喊到。
“不穿了,還得再脫。”說話間城子已經跑出了院子。
經過昨天一番爭論,電工的職位終於有了人選。
陶廣柱心情極佳,勝任了電工這個肥差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村裏原來幾個想爭著當電工的人選已經被他連坑帶蒙的唬住了,原因很簡單,陶廣柱當過兵,工兵連的,常鼓搗電。反問那些競爭對手:恁當過工兵嗎?恁鼓搗過電嗎?恁知道啥是並聯啥是串聯嗎?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觸電了咋救恁知道不?甭說是人了,都能把牛給電死嘍恁知道不?鼓搗電?恁也就是鼓搗鼓搗手電筒吧,兩三節電池,低壓電不死人。
落選的人後怕起來:萬幸,萬幸,幸好沒倆眼一抹黑的瞎整,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陶廣柱一大早就來到李長青的家,喊了半天門才喊開,他是來邀李長青李長文中午去他家吃飯的。
李長青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把陶廣柱讓進院裏。
天悶熱屋裏睡不得人,李治偉還光著屁溜趴在梧桐樹下的地鋪上熟睡,王春改已經去灶屋做飯去了。
“二哥,恁咋起嘞內晚嘞?”陶廣柱訕訕道:“中午去俺那吧。”
“行,一會帶孩子們摸魚去,中午給你捎幾條魚哈。”李長青打著哈欠道:“好幾天沒下水了。”
“恁直接去就行嘞,還捎啥魚嘞?”陶廣柱受寵若驚似的說:“直接去就行,帶著治偉哈。”
“俺也去行中不中?”門口傳來城子的聲音。
城子沒吃飯就跑來找李長青帶他摸魚,剛到門口就聽見他們的對話,這個饞嘴貓怎會放過任何可以吃肉的機會。
陶大德背著行囊一路哼唱來到村西口,他是村裏唯一一個出門闖蕩的人,有人說他在北京,也有人說他在上海,有時見他在村裏一待就是小半年,有時好幾年都不見他的蹤跡,他在外頭具體做什麼誰也不知道,反正挺能掙錢吧,這不,穿了一身牛仔服的他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剛到村口的陶大德看到陶來財在老棗樹下乘涼,趕緊小跑幾步迎上去打招呼:“大爺爺,涼快呢?”
陶來財是陶廣柱的老爹,六十多歲,也是村裏輩分極長的人,自幼傳統思想過於根深蒂固,最看不慣年輕人稍微有些進步的思想,不說別的,就連自己的兒媳王豔穿紅色的著裝他都會覺得有辱門風。
“恁是?”陶來財抬起頭緩緩問,一副老學究的樣子把老花鏡按低,眼神從眼睛框上麵穿過仔細瞅著暗暗琢磨著,麵前這位小青年一口京腔,滿頭卷毛,左耳還紮著個耳釘。“誰呀?”
“大爺爺,我是大德子呀,您不認識了?”陶大德小心翼翼套著近乎從兜裏掏出一盒紅塔山抽出一支道:“大爺爺,您抽。”
陶來財有些不悅:“廣民家的小子呀?”用自製的竹拐把陶大德讓煙的手擋在一邊:“不吸!”
陶大德獻媚的說:“大爺爺您認出來了?眼神一點兒都不差,老當益壯!”
陶來財沒有理會陶大德的奉承把頭扭到一邊眯著眼睛問:“小啊小啊,恁掉灶坑嘞了?頭發咋成那樣了?”
陶大德有點不好意思搓著手怯怯地回答:“沒有,這是在理發店燙的。”
陶來財又問:“小啊小啊,恁啥時候動身來的呀?”
陶大德一緊張那京腔脫口而出:“我昨晚兒來的!”
“啥呀?”陶來財發怒了站了起來破口大罵:“坐到碗上來的?恁咋不說坐到盆上來的呐?咋不說坐到鍋上來的呐?咋不他娘的說坐到恁家炕頭上來的呐?”
陶大德莫名其妙的,傻愣愣的杵著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