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館命案1(1 / 2)

塘頭鎮裏的茶館,一樓多是行路商旅進來歇腳,二樓則多是本地常客喝茶談天聽書的聚集地。茶館老板覺得拉攏二樓客人是賺錢的正理,雇了說書人常駐,態度也多諂媚,而於一樓的商旅行客,甭管客人再多,總是坐在高高的櫃台後,隻露出圓圓的帽頂,算盤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吵個不停。

雁子國就像是猇國和狸國之間細長的青色腰帶,而塘頭鎮像是左重城和南方的大城之間腰帶正中的一顆灰白色珠子,不奪目卻布滿絲絲細微的紋路,紋路之上匆匆行過天南地北身份各異的人物。他們從不為小小的塘頭鎮停留,是以保留這白牆灰瓦的雨中幽巷。

白日正午,是一天之中茶館生意最好的時候。

一樓,坐滿了行路匆匆的商旅,各自吃茶休息。懶漢張踢踏著步子停在店門前,仰著脖子仔仔細細將“塘頭茶館”四個字看了好一會,伸手在懷裏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個粉色的繡袋,將銀子全部倒出緊攥在手心裏,而把繡袋藏進懷裏,收了傘,跨著大步子走進茶館,揀了靠門的空桌子端端正正坐下,中氣十足地喊來小廝。

小廝笑眯眯地問:“張大爺,這回可是晚來了幾天?”

懶漢張鬆開緊攥的右手,讓一小堆碎銀一塊一塊滾在桌麵上。他臞了小廝一眼,拈起一塊碎銀擲過去,“這回那老婆娘難搞了些。趕緊的,別叫上頭那些人又來蹭大爺的銀子花!”

小廝將銀塊子往身上蹭得光亮,卻仍是笑眯眯地不走,“您家老二沒來呢!”心裏卻期盼這懶漢張家裏的老二在場,像上次那樣召集幾個混吃混喝的小混混,一次性將桌上的銀子都交代在這裏。

懶漢張手指頭敲敲桌麵,突然一把將桌上剩餘的銀子揣進懷裏:“不吃了不吃了!那老婆子沒準會找來!”

話剛說完,王婆子的叫罵聲就直衝衝傳來。

“死懶鬼!死懶鬼!”

一樓的商旅都朝外瞧去,嘶啞的叫喊聲像鏽鐵磨礪耳膜,眾人皆是皺眉不悅。懶漢張全身一陣畏縮,直往人後桌底躲。一膘肥的壯漢頗不耐煩,單腳一踹,慌張躲避的懶漢張愣是從桌底滾了出來。懶漢張疼得在地上打滾,背上一個巨大泥水鞋印子。

王婆子全身半濕地衝進茶館,隻一眼就瞧見懶漢張,不管不顧撲上去壓在懶漢張身上拉扯廝打。

“見鬼的死東西!銀子呢?快還給我還回來!”

王婆子身材高大,多年的磨難練就了她一身的粗大力氣。懶漢張卻整日遊手好閑溜須拍馬,又先被踹了一腳,沒一會兒叫疼的聲音都弱了下去,氣息奄奄。

那先前踹了懶漢張一腳的膘肥漢子從鼻子裏哼一聲,卻懶得再管,眾人也自顧自吃茶。倒是二樓的客人聽見聲響,從樓梯口探出幾顆腦袋瞧熱鬧。櫃台後的帽頂抬了抬,隨即又是一陣劈裏啪啦的算盤響。

小廝甩開抹布,將懶漢張剛坐的位置仔細擦了一遍,這才不急不忙地向王婆子說道,“王婆子,我們這是要做生意的,你跟你的男人回家鬧去,成不成?”

王婆子指甲胡亂抓著懶漢張的皮肉,雨水打濕的頭發散開再纏成一團。她伸手從懶漢張的懷裏掏出碎銀和粉色繡袋,騎在懶漢張身上數一塊銀子往繡袋裏放一塊,放完最後一塊碎銀,將繡袋口紮緊往懷裏仔細放好,然後一拳砸在懶漢張胸口上,嘶聲大叫:“死懶鬼!還有一兩銀子呢!”

懶漢張悶哼一聲,手指顫顫巍巍朝小廝一指,便又垂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王婆子爬起,披頭散發的樣子讓小廝心中一陣一陣發怵。小廝倒機靈,開口道:“我這就給您找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