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麵鞋頭領立即堅定此事是陷阱,可恨他當真就著了道,所有人手盡數調集且折失一半。既如此,那不惜全部葬送在此也必須完成暗殺任務。這個公主倒是像極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屍體鮮血不懼,視人命如草芥。而那皇子,見血就暈,必然是假。
青帶銅扣也在同一時間做出決定,分出一小半人保護皇子急速退去,另一大半人直衝阻撓紅麵鞋。
果然事有異常。娘娘五年來極為反感他們這些被皇上派來保護的青衛,也不願回宮。這次卻主動求救,自願攜皇子回宮。當時還以為是迫不得已,可如今看來,當真是迫不得已?以娘娘對皇上的怨恨,會不會是陷阱?好一並除兩方人馬?或者又是一次假皇子換真公主以博得後宮權勢?皇族血脈絕不可混淆,情況不明就必須護全兩者,即使全部身死。
客眼見菇頭被護離去,暗暗舒一口氣。再看見明顯占優勢的紅麵鞋,悲號,這下該如何保住你這破小孩的一具全屍?保住自己優良的住宿條件?就不知這個世界是否也是一平難求?
手舞足蹈的四肢歇了菜,緊盯廝殺局勢的雙眼越發冰冷,如果此刻否認公主身份,且不論黑衣人相信與否,青帶銅扣絕不會因自己的幫忙保護她,很可能抽身而退,而放跑了皇子的紅麵鞋更有可能殺了她泄憤。
不行。
如果繼續表演得更像公主呢?但照這麼個一麵倒的局勢,紅麵鞋勝出已是必然。皇室血脈,更不容存活……
不過,或許能夠被允許存活……就不知這個古代的國度是否同樣重男輕女……
雖不愛賭,無奈今日兩次賭,才能博來生存的獎勵。
客踉蹌後退一步,恰如其分地表演出強自忍耐恐懼卻又不願失掉身份的公主姿態,聲音有些發顫得高叫:“你們想謀反嗎?等我回宮就讓父皇殺光你們……啊!”
踉蹌之時腳步一絆向後栽倒,客暗抽嘴角,這可不在劇本裏……
沒法,無彩排隻能臨場發揮。
客驀地哭號慘叫,雙手扒土向後挪動屁股,“你們不能殺我!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娘親說我是女孩,進了宮也威脅不到別人,還會因為是女孩,受到皇上的憐惜寵愛……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再跋扈的公主也隻是個五歲小娃,忍耐恐懼的能力也是極其有限度滴。
當先的紅麵鞋頭領果然眼神一閃,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他是一個有野心狠戾的角色,為主子辦事出色而得以活到現在,但這一次他心中明了,無論成敗所有人都會被滅口。而如果是公主,並由他交給主子,那麼替主子消了皇上猜忌又不威脅主子地位,會不會得主子青眼而賜解藥,甚至……甚至是更上一層樓的地位?
客冰冷的雙眼也一閃,緊盯著那越來越接近的紅麵鞋頭領哭叫道:“別殺我!別殺我!我進了宮,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紅麵鞋頭領眼神更是發亮,動作更慢,也許借著這小公主擺脫主子從此成為人上人也未可知?
客冰冷的雙眼不再閃爍,小臉上的恐懼隨著紅麵鞋頭領的接近逐漸加深。
但,世事皆有反常,難為人力所謀劃控製,何況是人心。
客算對了兩方人馬哪一方才是粗胳膊大樹,賭對了抱粗胳膊大樹才有一線生機,但卻沒料到自己那番話同時引得另一方鬥誌飆升,沒料到粗胳膊會抽筋,大樹會倒,正巧砸死乘涼的她。
正與紅麵鞋頭領糾纏的青衣銅扣乘對方動作變緩之際,猛地迎其劍尖躥前,手中利劍前送,噗!兩聲劍穿血肉的聲響一前一後,平行相反一上一下兩道劍光映照出紅麵鞋頭領驚愕驟縮的瞳孔,怎麼會……連性命也不顧……
一個穿胸,一個穿腹,在這廝殺的修羅場,若無奇跡皆無生還的可能。
兩個身體同時倒下。
青帶銅扣雙眼緊閉,死而瞑目。他可以,可以連性命都不顧。他自小就是皇帝青衛,一同成長,一同經曆少年滋味。不過皇帝瘋狂,他卻遮掩於黑衣黑巾之下。猶記得宮中大喜,皇帝喝得大醉,他背著他進入樹殿,因好奇為何皇宮主殿竟以一人之單字名樹而名,便沒有即刻離去。刹那芳華,金色雙雁紅帕挑開時,他淪陷了心。注定不可改變的青衛身份第一次讓他心下雀躍,隱於暗影之中保護皇帝之時,他會偷偷地想,他也能在最好的距離裏護住她。不料五年前,朝野嘩變,世襲一等侯爵風將滿門被誅,身為子女的她擺脫軟禁偷渡出宮,終喪於一等侯爵府滔天火海中。雀躍不再,無法擺脫的青衛身份,終讓他心中生恨。後來,皇帝秘密納一貴妃,他心中驚喜若狂,橫梁之上見之麵貌,卻如冷水澆頂,終不是她,死了的人怎能死而複生?兩者極像,細微之差便是,她的眉平直,貴妃的眉微挑。後才知,養在深殿不見外人的貴妃是藤,依附於樹生長不曾為外人知曉的一等侯爵府二小姐,樹之同胞至親。
小公主應該長得很像你……放心,皇上會很憐惜疼愛她……
風再起,小樹林在陰沉的天色裏如天與地之間撕裂的一線縫隙,塞滿漂浮的細雨,浸透骨髓的涼。
客驚恐的小臉一僵,這下該是假驚恐,還是真驚恐?
完了,頭頭死了,那些小蝦米紅麵鞋能否領會頭頭未說出的命令?
擺上王八之氣來裝作小公主,全瞎廢了?
客緩慢地連眨幾次眼,望著所剩無幾的青衣銅扣和到處亂蹦的紅麵鞋小蝦米,悲號。
次奧!感情剛才那慷慨赴義的大爺認為幾條都起鱗片的將死之魚鬥得過一群活蹦亂跳的小蝦米?
小蝦米,嘿嘿,要完全與你們頭頭心意相通完成其未完之誌哦……
活捉!不可傷其性命!
你們誰,快點喊啊……
客心中祈禱,小臉上卻越發冰涼,那群小蝦米即將啃噬完大魚,然後啃掉她。
嗚呼哀哉,即將連魂魄也玩完,小破孩,你最好不要醒,至少不會感覺痛。
但這世道,當真連女子都重要得會產生威脅而必須斬草除根?
那群像注射了興奮劑的小蝦米越殺越勇,刀劍加身都毫無覺察。風朝男多女少,且強者為尊,平民女子雖低賤,但攀附於強者的貴族女子卻很是嬌貴,足以影響其家族興榮衰敗。他們被主子喂下毒藥而服從,自是至死不休,好蔭蔽家族子女。
而野心大的人,甚少。
青帶銅扣終於盡數倒下,冷冷的劍風隨即撲麵而來。客有些慘然地想,短暫的一生為人,一世為魂,會不會還有一世為鬼或是神或是其它什麼的?閉眼,遮住不複冰冷,滔滔恐懼翻滾的顯出其本色的灰色眼珠,小臉蒼白冰冷,卻瞧不出一絲情緒,驀地縮身一滾,躲過一劍。
紅麵鞋一愣,因失手而惱怒,利劍連連刺出,地上縮成一團的小人連連翻滾,直至滾至樹根處,退無可退。
客閉著雙眼僅憑空氣波動躲避刀劍,驀地後背撞樹,疼得險些把持不住冰臉爆粗口!背上的疼痛還未平息,先前插入樹幹內的飛刀顫了顫,然後墜落……
哧!
飛刀入股!
“啊!去你妹啊……痛!”
雙眼驀地睜大,針戳手都要在心裏默默地罵娘罵一整天的某人,冰臉破功,滿臉爆紅。
比墜樓還疼!
當然,墜樓那一刻,客因為怕疼,魂早早飛了出來,她其實是記不得肢體破碎時的疼痛的。
所以,她捂住飛刀斜插進的大腿,體驗到了一百一千隻針同時戳進肉裏的疼痛,可想而知,倘若還有一世鬼一世神一世什麼的,罵娘將被堅決執行徹底貫穿那一世。
不行,等不及下一世,現在就開罵!
嘴一張,便灌進一嘴冰冷劍風。
聲音還未發出,劍已逼至眉心!
客終於學著葉雁的不管不顧,隻想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