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瑟客棧。鹿渙齡與戰虛一踏進大門,月染已急急地撲上前來,有些焦急地問道:“那群人現下如何了?”鹿渙齡安撫地道:“公主放心吧,短期內料是不會有人能尋到公主的。待咱們出了大漠,暗地裏那些人物也無法再下手了。隻是草原生活與大漠全然不同,公主還需謹慎思量,是否要隨我二人同去。”月染笑笑:“齡兒放心,我在大漠生活了這許多年,早已覺得索然無味。此次去草原也沒什麼不好,就當作一次曆練便是。即便父王並未應下這聯姻之事,我也早想著在外遊曆一番,結識些朋友,見識見識各地的風情。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鹿渙齡點了點頭,旋即轉身對先前的黑衣女子說道:“你先打點一番,待用了晚飯後再來我房中一趟,我有些事同你說。”那女子應聲離開,不多時,客棧裏的夥計送上飯菜。三人在路上奔波久了,身子都有些疲乏,於是粗粗地吃了些,便回了各自房間歇息。
鹿渙齡回了房間,將門掩上。她踱至床榻前,思忖片刻,對黑暗中的身影淡淡道:“墨夭,日後你不必再藏於暗處保護我。如今各方勢力暗潮湧動,你的首要任務是輔助兩位護法鞏固門派勢力,切勿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還有,密切注意西域與南疆在商行的貿易往來。如有皇室之人,盡量避些鋒芒為好。我如今不得常在門派中,你須替我細心照拂。”
墨夭雖是不願,見鹿渙齡神色不容有疑,卻也無法,隻得應了。她眉宇隱現憂色,從袖中掏出一隻精巧的瑪瑙刻瓶,遞給鹿渙齡,沉聲道:“主上身體虛弱,又受寒毒侵蝕,左護法近日研製了一味藥,可緩寒毒之苦,請主上務必每日服用一粒。屬下正在著力探尋那骨域花的消息,一定會盡早將它帶回為主上解毒。”鹿渙齡偏頭看了看窗欞上灑落的月光,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切隨緣便是了,我身上的毒我自己清楚。奇花並非人人可得,實在無須花費精力去尋。世間百毒,必有克製之法,你難道不相信我的醫術?”墨夭恭敬地道:“屬下不敢,請主上保重身體,屬下先行回去複命。”說完,她輕輕閃身,從窗口縱身一躍,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看見墨夭的身影消失,鹿渙齡挨著床沿坐下。她從瑪瑙瓶中倒出了一粒藥丸,放在手心處。那藥丸入手冰涼,香氣沁人,隱隱泛著一道青芒。鹿渙齡的嘴角突然就掛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伸出纖細的手指,掠過藥丸,擦下一角。她看了看指尖的藥脂,湊到鼻翼處輕嗅。看來,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渙雲樓的確有些不太平。她的笑容有些深。看來這張網已經開始收攏,不過,能不能捕到大魚,恐怕還未可知。
一宿已盡。鹿渙齡簡單地向二人交代了墨夭的離開後,三人便繼續行路。自邊界一出,便離草原不遠了。不多時,成群的牛羊映入眼簾。青空邈遠,浮雲悠悠飄散,牧笛陣陣惹人感懷。月染見慣了一望無際的漫天黃沙,此時身臨草原,見著這般景致,不由得歡呼雀躍,像個孩子一般天真而活潑。鹿渙齡勒了韁繩,同戰虛下了馬,朝著那關隘處走去。
關隘的守衛見了二人的衣飾,便知是中原來的人士。鹿渙齡剛想去打理通關文牒之事,卻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正領著一隊草原兵士,往她的方向而來。待來人走至近前,鹿渙齡便迎上前,微微笑道:“多年未見,烏圖叔叔雄姿更勝當年。隻是不知烏圖叔叔可還記得齡兒?”鹿渙齡口中的烏圖叔叔,便是草原第一大將耶律烏圖。耶律烏圖看著她,一臉驚異,似要發現些什麼。良久,他才開口:“齡兒,是你?隻是你的——”他話尚未說完,鹿渙齡已打趣般地道:“烏圖叔叔,當年你欠齡兒一匹駿馬,如今我可是來索要了。有些事咱們容後再敘,現在不便細說。隻是,煩請煩請烏圖叔叔即刻帶我去見姨母,我有要事相商。”耶律烏圖聽得緣由,這才笑著點點頭:“果真是齡兒。你說的是,我現在就帶你去見王妃。”於是,耶律烏圖向守衛打了個招呼,便帶三人縱馬離去了。
一行人騎著馬在草原上馳騁著,周圍的牧民見是耶律將軍,都十分熱情地和他們打著招呼。許多年未來草原,這裏和記憶中卻沒有太大的區別。鹿渙齡慢慢地驅著馬,朝向那白色的氈房而去。耶律烏圖下馬走到氈房前,親自進內通傳。不多時,帳簾被一隻白皙的手掌掀開,從氈房中走出了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她的容貌秀美,周身散發著一種親切而溫柔的高貴之氣。她身著一席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髻上斜斜插著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麵容沉靜端莊。隻是,她伸出的手卻有些急切,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疾步走向鹿渙齡。
鹿渙齡看著逐漸接近的女人,臉上亦有些動容,迎上前斂衽行禮道:“姨母,齡兒來拜望了。”麵前的女子激動地拉起鹿渙齡,眼中竟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好孩子,在姨母麵前不必行這般虛禮,你能來就好。看你一路跋涉一定十分辛苦,姨母馬上吩咐人給你安排處所歇下可好?”鹿渙齡笑著點點頭,看向戰虛與月染的方向,對納蘭影桐說道:“姨母,這兩個朋友陪同我前來,也想領略一番草原風光,煩請姨母為他們安排住處,讓齡兒盡一盡地主之誼。”納蘭影桐知是鹿渙齡的朋友,也很是熱情,即刻便為他們打理了一切事宜。戰虛見納蘭影桐對鹿渙齡噓寒問暖,關心不已,也不想打擾二人相談,便回了自己帳中休息。而月染如脫了韁的野馬一般,早已跑到草原上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