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已近晌午,日頭漸漸毒了起來。珍異閣中客人稀去,鹿言棲倒是悠閑,端了杯茶,靜靜地等待那位神秘客人的到來。忽聞門外傳來一聲馬的嘶鳴,一襲白袍便落入眼中。看見來人,鹿言棲不慌不忙地站起,說道:“不知瑾王大駕,有失遠迎。”葉風瑾淡淡一笑,道:“本王冒昧前來,擾了鹿老板清淨,實在抱歉。不過,我今日來是要交還一物的。”他從懷中取出那雙魚玉佩,遞給鹿言棲,說道:“昨日巧遇令嬡遊城,教我在橋頭拾得這玉佩,想來是她留下的,現在交還鹿老板。”鹿言棲一笑,道:“多謝瑾王殿下,我這閣中也沒有什麼東西是殿下看得上眼的,那便將此物贈與殿下,當做謝禮吧!”
葉風瑾看了看鹿言棲手中青翠欲滴的梧桐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如此,多謝了!”言罷,又快步走出珍異閣。鹿言棲看著葉風瑾的背影,心頭陣陣疑慮,然也不好再問些什麼,便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棲鳳樓。鹿渙齡手中的茶水又續了一杯,樓上雅間依然隻她和別枝二人。見鹿渙齡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似乎毫不著急,別枝倒有些急了,問道:“小姐,咱們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不若回去吧!”鹿渙齡卻仍是喝著茶,並不作答。不多時,隻聽見樓下淡淡的喧囂聲,鹿渙齡一笑,到了!她轉過身,對別枝道:“你去將那茶泡了吧!”別枝應聲退了下去。鹿渙齡慢慢將杯中的茶喝完,修長纖細的手指撫過杯身。
葉風瑾已到樓下,看見那匾額,笑道:“好一個鳳棲梧!”剛踏進門,忙有夥計迎了上來。葉風瑾眼角一挑,將手掌展開,略有些碧綠的汁液落在他的掌心。見狀,趙掌櫃湊近他身前,道:“小姐在樓上雲青間,客人請隨我來。”葉風瑾跟著掌櫃行至樓上,推開那雅間的門,隻見一女子正跪坐在榻上,素衣如雪,眸中含笑。
聽得有聲息,鹿渙齡並未抬頭,仍在認真地清洗著茶盞。她素白的手輕輕地濯洗著青瓷的杯子,安然得恍若這世間隻她一人。葉風瑾看了半晌,笑語道:“怎麼,鹿姑娘請我來,卻不讓我落座嗎?”鹿渙齡淡淡地道:“殿下請便。”葉風瑾便自顧自地坐上另一邊的竹榻,鹿渙齡喚了別枝奉茶。葉風瑾隻見別枝手中捧著一個白釉梨壺,邁步走向竹榻。鹿渙齡接過梨壺,給葉風瑾斟了茶。葉風瑾端起茶盞,隻見茶色清亮,嫩葉舒展,茸毫披露,泛著一股霧氣。葉風瑾道:“鹿姑娘倒真是不惜財的,這等頂級的霧裏青,便是宮中的貢品也比不上。”鹿渙齡似毫不在意地道:“這是今年剛從石台運來的新茶,殿下嚐嚐吧!”葉風瑾淺抿了一口,吟道:“秋浦萬裏茶人到,笑說仙芝嫩蕊來。果真是好茶!”鹿渙齡卻隻是自斟自飲,不再答話了。
良久,葉風瑾似有些無奈地道:“鹿姑娘隻是為了請我喝一杯茶嗎?”鹿渙齡卻輕笑:“不然殿下以為呢?”“你這個女子,真是不同尋常的!”葉風瑾搖了搖頭,“隻是如今局勢你也知道,昨日你一露麵,我想,有心人恐怕不久就要有動作了。”鹿渙齡不以為意:“殿下實在是多慮了,我隻怕是沒有這樣的殊榮!我不過一介女流,又能掀起什麼風浪呢?”葉風瑾看了看鹿渙齡的側臉,笑問:“是嗎?”他眼中的深意一覽無遺。“殿下是個聰明人。茶涼了,請用吧,否則便不是滋味了。”剩下的,隻有她平靜無波的眼神。
待回了珍異閣,別枝卻說道:“小姐,剛才瑾王殿下說的不無道理。京城中人從來不知小姐的存在,如今小姐出現,以那些達官貴人對咱們珍異閣的重視和好奇,必定會生疑的。”鹿渙齡理了理繁花絲錦紗衣的裙擺,道:“我既然弄出了些風聲,便是讓那些人去捕風捉影的。”別枝一驚:“小姐——”鹿渙齡撫了撫她的手,笑道:“放心吧,若無萬全的打算,我又怎會平白現身呢!”她語氣極淡,眸子卻亮如星辰。別枝看著自家弱不禁風的小姐,此時卻有股睥睨天下的卓然風姿,讓人望而生慕。
翌日,鹿渙齡剛用了早飯,便見竹桸趕了來通傳:“小姐,太子殿下來訪。老爺讓我來問小姐,該怎樣應付?”鹿渙齡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道:“太子左右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既然我本無意在他身上費工夫,也就不需要應他了。”竹桸得了話便道:“是,小姐,竹桸知道了。”說完,她向鹿渙齡福了福,退了下去。鹿渙齡走到妝鏡前坐下,別枝手上執了柄桃木梳,細細地替她梳理起頭發來。不多時,已挽好了淩虛髻,又別上了三翅鶯羽珠簪,使得鹿渙齡整個人看起來平添了一抹豔麗之色。鹿渙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緩緩道:“別枝,看來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