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耶律希昂然道。父王向來推崇仰慕中原文化,幼時他也常被父王抱在膝上聽一些從中原流傳下來的散軼傳奇。隻是......耶律希暗暗瞥了眼延嗣,心道:這小狗與我說這些卻是為何?我方才一擊不中便因他早有準備,如今又岔開話頭,難道他有意拖延?
耶律希正自暗忖,忽聽延嗣道:“小王爺既聽過此話便更需看看這方布所記之事。在下就站在這裏,若小王爺看過方布仍認為在下別有用心......要殺要剮,在下絕不皺一下眉頭。”
也好。就看看這小狗還有何花招可耍。耶律希心下暗道。他上前接過方布,借了燈火讀看起來。然而他越看越恐慌,越看越心驚。待到讀完,他已是雙眼發直,麵色慘白。
延嗣見狀暗暗點頭。他隨手取下燈籠提到耶律希麵前,道:“小王爺,可是看不清麼?”
“小.....你!”聞言,耶律希登時一驚。他顫抖的拿捏著方布,一字一句道:“這東西,你從何得來?”
“這個......”延嗣笑笑,道:“以小王爺的聰明才智,這東西從何處而來當不難猜出。”
“是耶律鐵驪那老匹夫?我早知這老匹夫處心積慮欲置我父子於死地,也曾提醒過父王。可父王偏說我妄言悖逆,還為此鞭責於我......可如今又怎樣?到底讓那老匹夫搜集了證據先下了手......”耶律希怒火燃胸。他赤紅了雙眼盯著延嗣:“你這小狗果然是細作,騙得我父王好苦!今夜我定要了你的狗頭!”
他一聲虎吼,彷如一股旋風直撲延嗣。
見他來勢凶猛,延嗣不慌不忙閃身避過,長歎一聲:“可惜。可惜。”
他輕而易舉再度避開,隻恨得耶律希七竅生煙。隻見他錘指延嗣,大喝道:“小賊!有本事你便正大光明與我一戰,隻這般逞口舌之利,算得甚麼英雄!”
“我以為小王爺乃絕頂聰慧之人,卻不料竟這般沉不住氣。”延嗣搖搖頭,惋惜的看了看耶律希:“翼王爺大勢去矣!”
聞言,耶律希登時麵色大變:“你這話何意?快說!”
“小王爺何不再仔細看看那‘證據’?”
見他從容而立,耶律希亦不由自主的低頭端詳手中方布,隻見其上密密麻麻似是奏本,字跡卻粗細不均,且無章無印。耶律希心中暗道:凡臣官奏疏必清晰端正且拓官印,而此疏卻無印無章,字跡淩亂難辨,難道......他心念一動,猛抬頭看了延嗣,恨聲道:“此乃副本!小賊!真的那份你藏去了哪裏?”
見他張口閉口謾罵不停,延嗣早已怒上心頭。他緊握了握拳,麵上卻仍不動聲色:“小王爺此言差矣。我若將那真本交與你卻因此為你滅口,豈非便是愚不可及麼?”
“那你想要如何?”
“這個麼....”延嗣嗬嗬一笑:“我既將身份暴露於小王爺麵前,自然是有心與小王爺做筆買賣......小王爺也知那耶律鐵驪處心積慮欲置你父子於死地,而我不過一鄉野小子,隻求三飯溫飽混跡於市,對那等你爭我奪之事無有絲毫興趣。小王爺若肯送了我離去......”
“這好辦。”耶律希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隻要你將那真本給我,我自有辦法放你離開。”
“這?”延嗣狀若思忖,隨即笑笑:“王爺精明驍勇,營中又戒備森嚴,我隻怕小王爺無此本事。”
聽他言中似有輕視之意,耶律希怒道:“小賊!你敢是看不起我?好!明日我親自送你離去。如此,你便交出真本來。”
見他允諾,延嗣心中暗笑。卻仍搖了搖頭:“這等重要物事我怎敢隨便外露,小王爺若有心與我做這買賣,明日你我分別時,我自當交與小王爺之手。”
“好!”耶律希低頭想了一想,猛地將錘頓在地上,咬咬牙道:“就如此辦!”
當下二人一前一後回到各自營中。
沉夜寂寂。望著燭台中那蕩開的柔柔光暈,延嗣心中亦不知不覺泛起圈圈漣漪:小瓊如今身在六哥軍中應當也還安好吧......
濃霧退去,重臨常山關城的陽光雖然微弱,那片片的柔暖卻仿佛一雙手輕輕的撥散了飛瓊心頭的陰霾。
天方破曉,關城西門外已鼓聲陣陣。飛瓊循聲而行,忽聽身後傳來齊氏焦急的呼喚:“姑娘......姑娘......”
飛瓊忙止步回頭,隻見齊氏抱著她的紫衣顛著腳追來拍拍心口道:“原來姑娘在這裏。可是嚇壞婆子我了。大清早的,姑娘怎麼不多睡些時候?”
“我向來眠淺,倒是勞大娘惦念了。”飛瓊心中有事不便多說,她淺淺一笑,謝過齊氏關懷之意,隨口道:“不知這鼓聲?”
“哦,這是定遠軍的操練鼓。”見飛瓊眼望西門,齊氏似是了然。她看看飛瓊,挪揄道:“姑娘可是擔心定遠將軍麼?放心,他是‘走’不了的。”
飛瓊聞言不覺一怔,隨即省及她言外之意,頓時羞得滿麵通紅。她頓了頓蓮足道:“大娘說什麼啊?六.....表兄,隻是表兄。”
見她嗔惱,齊氏隻道是小兒女羞臊,忙笑著賠禮:“瞧我這張嘴。姑娘,對不住,對不住。不過以婆子看,這定遠將軍確是極好的人。心善,又是知冷知熱的。”
“大娘!”
見她越說越不成話,飛瓊又氣又羞,正欲轉身離去,忽聽西門處鼓聲震天,忙停下道:“大娘!這鼓聲怎的這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