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章 心結(1 / 3)

在前文提到一家小野店雪裏客棧。雪裏客棧在大雪山南麓大概十裏地外,周近早已是草木蔥蘢,一派好天。

客棧店主人家照常做著微薄的營生,算盤卻打得稍微頻繁了,因為春日總會比冬日多幾個客人。

大概在幾日前,店主人家接待了一個頗為奇特的人。

這人跨進店來,不等店主人家接待客套,便將一小袋東西往櫃台上一扔,一臉輕鬆的微笑,說道,“主人家,借個地方住上一段時間可有方便?”

店主人家不敢就應承,打開小袋子確認了,整個人臉色才朗潤幾倍,連連道,“甭說一段時間,再多一段也行,何況我們…”

“主人家,其他話就不用多言了,我跟你打聽一個事。”這人道,“這幾日來主人家可有看到一些陌生的麵孔?”

店主人家一怔,忽然笑道,“客官,您看您這話問的。小人這裏接待的多半是陌生的行腳之人,又怎會沒有看到些陌生的麵孔?嘿嘿,嘿嘿。”

這人擰著眉頭作深思狀,過了一會才瞧向店主人家問道,“生得像我這般俊的呢?”

店主人家又是一怔,細細端詳眼前人一番,笑道,“這倒沒有。”

“那便這樣,主人家,你忙你的去吧。”

這人說了一句,轉身又走出野店。

這人果真住下,隻見他每日看車洗馬,毫無離開的跡象。不多的來往客人初初隻道他是店裏的夥計,稍微細心,便從穿著氣質上分辨出絕非簡單,但究竟是什麼人,卻沒有人有興致去探究——

一日的勞費花在這莫名的事情和人物之上,實在是劃不來的。

劍靈煙和越歌詩跟著上官鏡上波瀾台,如今波瀾台上卻不見他們兩個人,隻有上官鏡陪著千雲羅默默不語。

波瀾台地處海隅,海風吹來,爽人心懷。千雲羅披著一件淡黃色春衣,迎風而立,發絲飄拂,更顯婉轉撩人。上官鏡站在千雲羅身後,不知如何上前說話。良久,才見千雲羅慢慢轉過身子,臉色慘淡,望著上官鏡道,“圓缺,是你,對不對?”

這話語聲雖輕,卻尤為沉重。

上官鏡佇立不語。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為什麼?”千雲羅內心翻湧著多種情緒,“圓缺,還不夠麼?”

“夠了,夠了。”上官鏡嗓音低沉,情緒複雜,話頭一轉,又道,“我早就夠了,她才剛剛開始。”

千雲羅冷不防上官鏡會這樣回答,猛然倒退幾步,望著上官鏡,隻覺陌生,眼裏滿是疑惑、不信、痛苦、慘愴。

上官鏡也望著千雲羅,望著至愛失望的眼神,眼裏也滿是疑惑、不信、痛苦、慘愴,忽然一個驚雷也似,上官鏡對著千雲羅大喊一聲,“夠了!”

上官鏡痛苦地連連搖頭,“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可你知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漫長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不止雲檀,連獨孤、思道也死了!死了!隻有我,我上官鏡還屈辱地活著!你知不知道多海孤苦伶仃?你知道的!我能怎樣?我能睜著眼睛看著多海的至愛也被奪去麼?”

上官鏡本是極冷靜的人,因千雲羅陌生的眼神燒灼,再也忍不住,吐出最後一個字,波瀾台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忽聞得“唬唬唬”幾聲,卻是上官鏡一時破涕。

千雲羅呆呆地望著上官鏡,上官鏡說的她幾乎都知道,隻是還有一件。千雲羅乍聞噩耗,猛然一震,愣在一旁。

待上官鏡停止多時,千雲羅才突然瘋了似的拉住上官鏡嘶道,“你胡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你說思道怎麼了?你,你是不是又騙我,是不是?”

上官鏡根本說不出話。

“是不是!!!”千雲羅歇斯底裏般喊了一聲,連躲在遠處的半伯都嚇了一跳。

“雲羅!”上官鏡猛地俯身,抱住因過度激動突然昏厥的千雲羅。

千雲羅醒來時已在海心堂,睜眼看見上官鏡,心中一酸,即又哭了。上官鏡此時滿臉愧疚,卻不敢多言,隻伸手擦去千雲羅臉上淚珠。

千雲羅稍稍穩住情緒,開口卻是,“為什麼安適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圓缺,我…我對不起你!”

上官鏡趁勢將千雲羅摟進懷裏道,“都怪我。”

“不,都怪我。”千雲羅不想給上官鏡爭辯的機會,脫開上官鏡道,“都怪我,其實早在第一次雲天一隅一役前,安適就有意放我回來,是我自己不願回來的!”

“是…”上官鏡對千雲羅抱有極深的愧疚,猶弄不明白千雲羅對白安適態度的轉變,此時又聽到千雲羅這樣一句話,更不明白、矛盾,“我不信!”

千雲羅搖搖頭,慘然又道,“圓缺,你不肯信也改變不了什麼了。放過安適吧,都是我的錯。”

“不行!”上官鏡否決道,“就算是你,就算是…就算我不跟她計較奪你之仇,可她害慘了不染,我焉能放過她!”

上官鏡避開那讓他不願知道的真相。

千雲羅也覺得沒有任何餘地生氣,隻是懇求道,“圓缺,你聽我說,思道…這絕不可能是安適做的,不可能的…”

上官鏡不承認,也不否認,隻道,“我問過不染,不染不願說。可不染,可不染卻是因她才上了無常嶺,她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係!”

千雲羅還是第一次看見上官鏡條理不明,引導道,“圓缺,你怎不想想?不染的性子你並不是不知道,如果是安適做的,不染怎會甘願上無常嶺?”

“因為飛絮…”上官鏡勉強自圓其說。

“飛絮?”千雲羅疑惑。

上官鏡道,“她是不染和思道的女兒。”

“不染和思道的女兒?”

“是。”上官鏡肯定道,“那日在雲天一隅,飛絮也在,你見過她的。就是站在紫衫公子旁邊的那個小姑娘,你還記得麼?”

千雲羅細細回想,恍恍道,“是她?”

上官鏡點頭道,“那日你急著離開,所以沒有來得及說。”

“要說安適利用飛絮,有什麼證據?”千雲羅回到正題。

上官鏡一歎,不再勉強,“想必不是她。”卻又道,“不染為何要退隱江湖?”

“也許…”千雲羅沉思道,“也許跟思道有關。”

上官鏡凝眉不語。

千雲羅又道,“既然這樣,圓缺,你放過安適,好不好?我們再一起去弄清楚不染和思道的事。”

上官鏡默然不語。

夜色山林裏。

“是你?”

“是我。”

“你來幹什麼?”

“離開洛白衣。”

名嫣聞言,轉身欲走。

“我會殺了他。”

名嫣停住,“就憑你?”

“就憑我。”

“憑什麼?”

“缺月。”

名嫣沉默許久,“…你敢!”

“你能怎樣?”

“白衣若出事,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殺了雲羅,殺了璿璣?”

“你!”

“那就殺我吧。”

名嫣不欲糾纏,轉身要走。

“你不用賭,你回去,一定會後悔。”

名嫣已掐住上官鏡脖子,眼露凶光,“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上官鏡漠然道,“洛白衣不死的唯一辦法——你離開。”

名嫣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