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章 思遠人(1 / 3)

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

一株雪蓮在風雪中搖曳著清冷的姿態。

塵多海已習慣時時來看雪蓮,皇甫飛卿和名逝煙從來不勸,隻跟著前來。皇甫飛卿畢竟忍不住,笑問塵多海為何總要來,塵多海淡淡一笑,隻說貪戀雪蓮的姿態,更何況可以見到雪貓子。皇甫飛卿和名逝煙聞言都將目光投射在雪蓮根下的雪貓子身上,名逝煙笑中帶謔道,“仔細一看,還以為是一堆雪。”

塵多海回道,“不仔細看呢?”

名逝煙笑道,“卻是什麼都無。”

三人齊笑。雪貓子好似聽得懂人話,竟伸了伸懶腰,名逝煙又道,“這家夥若非自視甚高,除了多海誰也不搭理,就該多一個不錯的朋友。”

塵多海和皇甫飛卿聞言都咯咯笑起來。皇甫飛卿道,“逝煙,依我看,倒不是它自視甚高,而是你逼仄了。你是不是還記著前幾日的事?”

塵多海越見笑得厲害了。

名逝煙將頭側開道,“非也。”

塵多海見名逝煙跟雪貓子計較,隻覺有趣,想起久遠前一事,便道,“逝煙,我記得初遇小猗之時,你很是忌憚小猗,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有趣的故事?”

塵多海提起此事,皇甫飛卿也來了興致,附和道,“然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公子張皇失措,舉足難安。”

“竟有這麼嚴重?”名逝煙明知故問。

塵多海和皇甫飛卿隻是笑,不入圈套,逼著名逝煙透露詳情。名逝煙逼不得已,長歎一聲道,“哎!都是年少輕狂的事,不提也罷。”

向時名逝煙忌憚的卻不是謝猗。

名逝煙是因塵多海在場,唯恐在塵多海麵前損了某種形象,現在與塵多海在大雪山上相處數月,早已看淡許多事情——“不過如此而已”。但名逝煙著實不知從何說起。提到謝猗,名逝煙岔開話題道,“時間一晃而過,快已經幾個月沒見小猗了,也不知她的武功進展得如何?”

塵多海溫存一笑道,“小猗很勤奮,想必進步了很多。隻是點穴手太過特別,也不知她和飛絮姐姐能不能突破。”

塵多海輕輕一語,抬眼望向遠處。

名逝煙和皇甫飛卿自然都知道塵多海又思念洛白衣了。若非思念白衣,何以非要冒著風雪也要來看一看雪蓮呢?若說是貪戀雪蓮姿態,不如說是雪蓮裏有洛白衣的影子。這株雪蓮所牽係的,便是身為同命鎖的兩人的命運。

“點穴手和飛絮手有一個共同點,也許真能。”皇甫飛卿笑了笑,蹲下撥了撥雪蓮,忽然一聲驚呼,回頭招道,“多海你看!——雪蓮有信了!”

塵多海和名逝煙相視一眼,湊近細觀,隻見雪蓮最隱蔽的地方,果真有一點白,極少極少的一點。

塵多海興奮道,“哎呀!真的耶!哈哈!真的耶!剛才怎麼沒見著?”

名逝煙更見激動,“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塵多海和皇甫飛卿其時雖然興奮,卻被名逝煙的話吸引住,雙雙看向名逝煙。

名逝煙但見兩人眼神茫然,一時迷惑,“怎麼這樣看著我?”

塵多海和皇甫飛卿忽都一笑。

皇甫飛卿道,“多海,我看逝煙是真有心。你跟雪貓子交好,改日再做天香魚,不如勞煩雪貓子屈尊紆貴,也與逝煙交個朋友。”

名逝煙聞言臉上一紅,倔強道,“我自有辦法!”片刻又道,“呃…哈哈,有座橋梁當然更好。”

三人言笑一陣,天已近黃昏,便收拾一番,折返五色池。

再說塵琴子四人商議好之後,即向大雪山行來。塵琴子三人由月靈風引領一路攀行至五色池下山的出口。第一個望見他們四人的卻是皇甫飛卿。塵多海思念洛白衣,皇甫飛卿也極思念月靈風,若無顧慮,皇甫飛卿必也跟著月靈風出去了。隻是瞧著塵多海一日一日變得寡淡,不如未到大雪山時的跳脫,皇甫飛卿收拾懷思,不去表露,生怕更惹動塵多海愁緒。不過如此一來,皇甫飛卿對洛白衣也漸漸生出一絲不解,連名逝煙也偶爾會跟皇甫飛卿說,“蘭大哥不知何時來看一看多海?”不過名逝煙雖一心盼望洛白衣能夠給塵多海帶來歡愉,卻也害怕洛白衣真的來了——人的感情總是很複雜的,沒有人會願意看到所愛的人過得不開心,但更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麵對所愛憂傷而無能為力,而總是希望所愛的所有愉悅都有自己的參與,最好是自己為所愛的人帶來盡可能多的歡樂。

皇甫飛卿望見的第一個人自然是帶路的月靈風,驀然一動,卻定了定神道,“多海、逝煙,你們快看,是誰回來了。”

名逝煙和塵多海扭頭遠遠望去,所見不是月靈風卻又是誰?然而不刻間,又陸續見到三個人。

塵多海睜大眼睛仔細分辨,“那是…”

皇甫飛卿喜道,“哎呀,是塵大哥和千姐姐,還有…”

“是曲大哥!”塵多海激動不已,“他們,他們怎麼來了?”名逝煙和皇甫飛卿轉頭看向塵多海,卻見塵多海已然哭了,不禁一陣心疼。塵多海眼裏噙著淚花,揮動著雙手,一麵又微微跳著,很急迫,卻不迎上去,也說不出話。

塵琴子四人走近,猛然看見塵多海滿麵是淚,都有些詫異,若是以往的…月靈風猛然想起塵多海說哭就哭的性子,深深覺得向時真是忽略了太多…但覺愧疚,加快腳步,來到塵多海麵前,伸手抹去塵多海臉上亂掛的淚珠,笑道,“不能哭了,不然兩位姐姐也要被惹哭呢。”

月靈風不說自己酸澀難忍。

上官璿璣此時也已走近,塵多海就撲進姐姐懷裏,“姐姐,你們…我好想你們。”

塵多海話到一半就轉了個彎,上官璿璣卻能知道沒說的話是什麼。

“傻丫頭,傻丫頭。”上官璿璣心疼道,“姐姐不是來了麼?”

塵多海放開上官璿璣,走到塵琴子跟前道,“哥哥。”

塵琴子眉宇顫顫,細瞧塵多海臉色,頗見風霜之態,心中一動,竟一把拉過塵多海,便在塵多海雙唇上落下深深之吻。

塵多海心頭撲騰一跳,臉刷地一下紅透。

皇甫飛卿和名逝煙看著,不免微微吃驚。

塵多海掙不開,待塵琴子放開,才羞極了道,“哥哥,你…你這是做什麼?這麼多人看著…”

塵琴子其時見塵多海神色遠不如從前飽滿,心中怨怒難歇,卻笑道,“哥哥想念極了妹妹,有何不妥的?”

“可…可…”塵多海卻答不上來,而本來的愁苦竟被這一吻吻得煙消雲散,“哎呀!我不說了!”

塵多海猶是羞窘,卻已笑道,“哥哥最壞了,我不理你了。”說罷微微別過頭去。

眾人看見塵多海轉憂為喜,情態羞澀,但覺暢爽無比。

塵多海為掩飾羞赧,不知何時已走到曲一帆跟前來了,戲道,“謔謔,沒想到第一波訪客裏竟然有曲大哥,小的我真是受寵若驚呐!”

曲一帆為之一怔,因他未料塵多羞窘難耐,對自己竟沒有一絲客氣,回神之時,猛然笑道,“哈哈哈,曲大哥不過隨意出來走走,可巧碰到琴子和璿璣,問明去路,才覺一陣慚愧——野丫頭在此苦寒之地受苦,曲大哥卻一直不曾來探望,哎!”曲一帆以手扶額,長歎一聲。

上官璿璣看著曲一帆撒謊,偷偷搖頭一笑。

塵多海卻已瞧見,雖是滿腹狐疑,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便連連拱手作揖道,“哪裏哪裏,曲大哥有心啦,有心啦。”

曲一帆便也拱手微笑。

塵多海又走到上官璿璣跟前,其實方才情緒在愁,忽然嘻嘻哈哈,倒也應該有些轉折的生硬,塵多海本該覺得有些突兀,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事實是——

野丫頭可不會想這許多,除了想著作弄人,應該是再也想不出有什麼好玩的了。所以塵多海一雙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笑道,“姐姐,你剛才笑什麼?”

上官璿璣看著猶一臉孩子氣的塵多海,全不能把塵多海跟快要做媽媽的人劃上等號,又知塵多海有意刁難,索性反客為主道,“笑你憨態可掬。”

塵多海一笑,臉色泛紅,想了很久也不說話。

“蘭大哥呢?”名逝煙幫忙問話。

聽到“蘭大哥”三字,塵多海臉色更紅,卻直勾勾地望著上官璿璣。

上官璿璣卻不正麵回答,隻笑道,“多海,姐姐聽說你…”

“啊!”塵多海一陣緊張,“姐姐你,你聽說什麼了?”

上官璿璣並不戳破,笑道,“姐姐聽說你們找到雪蓮了,隻是還未開,但…”

“開了!”

名逝煙、皇甫飛卿和塵多海三人異口同聲道。

“你說開了?”

塵琴子搶上一步,抓住塵多海,滿臉激動。

月靈風卻是難以置信,因他離開時還沒有任何開花的跡象,不免道,“真的?”

塵多海猛地點點頭,“嗯,真的!”

塵琴子大喜道,“帶哥哥去看看!”

“好!”塵多海更比塵琴子興奮。

卻被上官璿璣攔住,“多海,你有身孕,不宜攀爬。”

塵多海聞言一驚,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膩紅,癡癡立著。

塵琴子則“噢”了一聲道,“哥哥竟把這事忘了,真是不該。”卻又笑道,“多海,你似乎還想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