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雙絲網(2 / 3)

胤禟轉首看她,眸中隱有光芒,正欲說些什麼,門外小廝道:“孫太醫到了。”

孫太醫甫一入賬,胤禟便道:“孫太醫,煩請你看一下這位姑娘的傷勢。”

展念詫異地看他,“你傷更重,你先。”

胤禟抿唇不答,孫太醫不過二十出頭,察言觀色間便懂了這位九爺的心思,朝展念一笑,“姑娘請。”

展念隻得在其對麵坐下,衣袖掀起之時,不止孫太醫,連佟保都震驚不已,孫太醫連連搖頭,“臣隨臣父行醫數年,初次見到女子有如此慘烈傷口。下手之人,其心歹毒。”

佟保在旁也忍不住安慰:“姑娘放心,下手之人,主子定不會放過。”說罷又朝胤禟看去。

胤禟麵色發白,“是,不會放過。”

展念心下不忍,在桌下偷偷牽住胤禟的手搖了搖,示意自己並不介懷,也望他切莫自責。

孫太醫檢查過後,行禮回道:“臣一定盡力。隻是,即便姑娘的手還能救回,必是要留下……留下醒目疤痕了。”

展念愣了愣,掩住眼底的不安和心酸,有禮地對孫太醫微笑,“沒關係,麻煩大人了。”

孫太醫的神情有片刻震動,“姑娘且將傷口洗淨,然後上藥。”

“佟保,命知秋來。”

展念見胤禟猶盯著她的傷口,“行了,知秋幫我就夠了,孫太醫,胤……九皇子也受了傷,您趕緊給他看看。”

胤禟盯著展念,後者亦盯著他,眸色堅定。心下一痛,輕咳幾聲,胤禟伸手示意屏風後,“挽之,請。”

“九爺請。”

知秋前來,見到展念的傷口,眸色透出難掩的震驚,打了盆水要替展念清洗,展念不忍給這位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留下心理陰影,“你在旁邊歇著吧,我自己洗,旁人下手會不知輕重。”

知秋無言反駁,隻得睜著圓圓的杏眼,害怕地站在一旁。展念先將距傷口較遠的血跡洗去,邊洗邊留心屏風內的動靜,結果裏麵卻靜悄悄一片,半晌,孫挽之出來,屏風後傳來胤禟的聲音,“佟保,隨孫太醫取藥。”

展念聞言忙道:“佟公公,能讓知秋一起去嗎?”

佟保一愣,孫挽之道:“也好,姑娘此傷,日後起居有諸多講究,知秋姑娘既要服侍姑娘,臣叮囑她便是。”

展念聽著別扭,“她不是服侍我……”知秋卻道:“孫太醫所言極是,奴婢同去。”

待三人走遠,胤禟從屏風後走出,“為何趕走知秋?”

“她那麼嬌滴滴一個小姑娘,”展念皺眉清洗傷口,“這種我都看了害怕的傷口,怎麼忍心給她看?不讓她給我清洗吧,她還非要站在一邊瞪著眼睛看,再不把她趕走,她晚上要做噩夢的。”

胤禟聲音透出黯然,“你也是小姑娘。”

“小姑娘?”展念忍不住輕笑出聲,搖了搖頭,歎道:“就算還是小姑娘,也不嬌滴滴了。”

胤禟瞥見她手上動作,見她正用指甲去摳傷口邊緣凝固的血跡,不由驚怒交加,握住她的手腕,“你瘋了!”

“傷口邊緣血跡太厚了,用水洗要洗多少次,水滲進傷口很疼的。我隻要小心不摳到傷口,沒什麼關係。”

胤禟皺眉,“我來。”

展念挑眉看他,胤禟吩咐帳外小廝另換一盆水,簡單淨了手,一手輕托她的手臂,一手食指蘸水,緩慢輕柔地將血跡塗開。

展念注視著胤禟,“你可真有耐心,這樣洗很費時間的。”

朝陽透入帳內,淺金色流光裏,胤禟彎著腰,身形不似往日挺拔,卻透出難言的溫柔。神情冰冷卻專注,如同藝術家打磨著自己的藝術品,一絲不苟,心無旁騖。展念怔仲半晌,低頭輕笑。

“笑什麼?”

“有點癢。”

“也就是你心大。”胤禟語氣一變,“換言之,對自己心狠。”

展念哭笑不得,“洗個傷口而已,你至於給我安這麼大罪名嗎?”

“不止此事。”

“那還有什麼事?”

胤禟卻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展念,為何人在身心俱疲、半夢半醒之時,會喚他人之名?”

展念詫異,卻還是道:“人嘛,在意誌薄弱的時候,感情不受控製。那時想起的,一定是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了。”

“倘若是你,”胤禟不動聲色,“會喚何人之名?”

展念沉默一瞬,“我母親。”

“還有呢?”

展念搖頭,“沒有了。”

“果然對自己狠心。”胤禟的眸色看不出情緒,“而我正是輸在這狠心。”

展念被他沒頭沒腦這麼一通話弄得很糊塗,“我昨晚累極了,是不是叫了誰的名字?”

“是。”

“我叫了誰的名字?”展念不明白,“什麼叫你輸在這狠心?”

“你隻喚你母親。”胤禟神色淡淡,“你說過,天亮以後,便忘了昨夜。過去之事,不必追究了。”

展念默然,道:“那你的傷,孫太醫怎麼說?”

“皮外傷而已。”

展念冷笑一聲,“你真把我當小姑娘哄嗎?你昨晚那個樣子,跟我說是皮外傷?”

胤禟笑意漫不經心,“你若信不過,親自過目可好?”

展念盯了他半晌,回想他昨夜咳血的症狀,一陣涼意從心間蔓延,外傷可醫,內傷難養。

傷口洗畢,孫挽之回帳,“臣讓那二人去煎藥了,為九爺安心,臣親自給這位姑娘上藥。”看向展念,“藥粉落於傷口,疼痛非常人堪受,姑娘忍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