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尹碰了他一下,兩人走到一邊。老尹說:“吳建設那邊你要找一找,不能再讓他折騰了,真要打官司也沒人攔著,但是,得走法律程序,別胡來。屎殼郎爬腳麵上,不咬人可惡心人。”
馬小剛感激地衝老尹點點頭。說完,老尹咚咚敲胡家慶辦公室的門。快要退休的老尹頭發已經全白,站在年輕的上司門前,忽然讓人心生一種蒼涼。裏麵沒有聲音,老尹執著地又敲了幾下,等在門口。
馬小剛轉身下了樓梯,在院子裏撥老朱電話,將這事拜托給他。
老朱這個人,要是一天找不到事會憋死,要不是這個性格也成不了潞城公安的典型。別說馬小剛,誰拜托,他也會把事當事。上次的事吳建設沒給麵子,老朱還心有愧意。這次老朱欣然領命,專門再訪吳建設。老朱進門時,沒想到會撞見一個老熟人,吳建設正在家裏和法製處退休的那個老同誌字斟句酌地研究起訴書。
寒暄了幾句,老朱直奔主題,弦外有音地說:“電視台已經做了更正,人家孩子已經上門道歉,逮住蛤蟆非得攥出團粉來?折騰下去你可能多拿點兒補償金,影響的可是孩子的前程呢。”
吳建設悶頭抽煙不搭茬兒。老同誌低頭看鞋尖。
老朱接著說:“打官司沒人攔著你,全村就屬你最有頭腦,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點。打官司就有輸有贏,但是,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光明磊落,這也是你的為人。幹嗎到處寫信呢?咱不能沒有底線,什麼招兒都使吧?”
“誰寫信啦?”吳建設聞言猛地揚起了臉。
老朱的目光迎了上去。目光碰撞的瞬間,他判斷,這些莫名其妙的信件絕對不是出自吳建設之手。吳建設否認老朱對自己的指責時,不自覺地望向了老同誌,老同誌的眼神瞥向別處。這一切都被老片警看在眼裏。
馬小剛謝過老朱,掛了電話,不由得又想起剛才喝酒時小耿告訴他的事。
兩人在酒桌上說起這些莫名其妙的信件時,小耿拍著桌子說:“不是他還能是誰!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既搞臭了別人,也避免引火燒身,不愧是搞案子的高手。隻可惜手段都用在了內部,真要是這樣,這事咱們就好好說道說道。”
馬小剛攔下了他:“咱們就自己說說,不敢瞎猜。”
小耿不滿馬小剛的迂腐:“切,我還沒告訴你呢,我剛知道,法製處那個退休的老頭兒就是他的老丈杆子,吳建設告狀的事不是他在背後鼓動才怪呢!”
馬小剛當時吃驚地哦了一聲,真要是這樣,吳建設就是一張上躥下跳的驢皮影兒,操控驢皮影兒的手卻在幕後。想到這兒,算是明白了。一明白,又忽然覺得人這類動物挺沒勁的,整天爭呀鬥呀,又說不明白圖啥為啥!馬小剛向小耿舉了舉酒杯,腦中突然冒出“闖入者”三個字,闖入者是別人利益的觸動者,無一例外是不受歡迎的。
妻子和孩子已經睡了,電視還開著,馬小剛卻什麼都沒看進去,一個電話又闖了進來。馬小剛一看是胡家慶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胡家慶神秘兮兮地說:“說話方便吧?”
馬小剛下意識地看了眼緊閉的臥室門,降低了電視音量,才說:“方便。”
胡家慶小聲說:“政治處剛剛通知,明天我是你這一組的主考官。別言聲,到時你隻管作答就是了,別的什麼都不要管。”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馬小剛攥著手機,回味著胡家慶的話,對這個曾經腹誹過的頂頭上司一時由衷產生了感激之情。
輕手輕腳進了臥室,還是把妻子吵醒了,睡得稀裏糊塗的妻子不滿地踹了馬小剛一腳。燈熄了,馬小剛心神不定,總覺得今天還應該有事。想了想,原來腦子裏還有一根神經拴著盜搶工地案子的事。
算起來也有些時日了,案子經營得怎麼樣了?馬小剛覺得應該叮問一下。但一想到要給賈天打電話,他又猶豫了。如果真像小耿說的那樣,這個人也是十足討人厭惡了。思忖片刻,馬小剛還是給賈天發了一條短信。短信發出去,馬小剛就像一台手機已經消耗完最後的電量一樣,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賈天很快回了短信:“還沒有進展。”
馬小剛努力挑開眼皮,看到了模糊的幾個字,將手機順在床邊,歪頭睡去。
七
賈天的電話來得猝不及防。
天光尚未大亮,初秋清涼的夜風透過敞開的窗戶灌了滿滿一屋子,被子被妻子扯去大半,晾在外邊的馬小剛被凍醒了,不情願地賴在床上。每當有再躺一會兒的想法,他就會想到局長經常教育人的一句話:“你呀,醒得早,起得晚。”
正在猶豫起不起床的時候,賈天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通了,卻聽不到賈天說話,馬小剛一下警覺起來。手機裏傳來幾個外地口音咋咋呼呼的交談聲,幾秒鍾後,電話斷了。馬小剛翻身下床,肯定是有情況!試撥回去,電話卻打不通了。他馬上打給小耿,讓小耿趕快問重案隊今天有什麼行動。一會兒,小耿來電話說賈天昨天在單位值班,一大早就帶人出去了,走之前給家裏撂話,說是去城南加油站。
看來魚要上鉤,回單位取攝像機肯定不趕趟兒了,馬小剛翻出了家用攝像機,抓起車鑰匙就要出門。搞出來的動靜吵醒了妻子,臥室裏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好好考呀……”
馬小剛這才想起上午局裏安排了麵試。打了一個愣,須臾,冒出的念頭被他死死地掐滅,支吾一聲,飛快跑下樓去。
車子呼嘯著向城南加油站疾馳,與此同時,小耿也駕車奔向同一個目標。在車上,馬小剛大腦飛轉。電話通了,為什麼沒有說話?賈天是不是把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自己?從辦案規矩和兩個人的關係來說,絕對不會!為什麼不打給核心辦案人員?自己所做的工作是錦上添花,連外圍人員都算不上,他真的這麼需要宣傳?這個時候,一個重案隊隊長會本末倒置、輕重不分嗎?再功利的人也不會,絕對不會!是不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況,如果不打給自己,他就很難再找到機會打給別人?馬小剛一手扶方向盤,一手摸出手機,果斷地按下了三個數字:110。
十分鍾後,馬小剛駕車到達城南加油站。因為時間尚早,空蕩蕩的加油站沒有一個客戶。一個身著工服睡眼惺忪的姑娘以為進站的車要加油,做了一個稀鬆的停車手勢。馬小剛急踩刹車,同時搖下車窗,車子拉長聲音尖叫著緊貼姑娘的腳尖停了下來。馬小剛問:“是不是有一輛車剛加完油?”
姑娘被唬得向後一跳,隨後驚魂未定地看到了馬小剛遞過來的警官證,忙不迭地點頭:“一輛貨車剛走,沒有幾分鍾呢。”
“車上幾個人?向哪個方向走了?”
“四個人坐在後麵貨廂,駕駛室我沒注意。出站向右拐了。”
馬小剛猛打方向盤,狠踩油門從加油站躥了出去。路上,看見早出的打工者擠在農用車的後廂裏抱團取暖,他們當中有的人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服。想著加油站服務員的話,馬小剛判斷,大清早的,駕駛室能坐人的話,絕不會有人坐在貨廂裏吹晨風。駕駛室最多坐三個人,賈天一定在其中,也就是說嫌疑人至少有六個。小耿電話裏說,一大早賈天帶人出去了,他帶的人呢?是不是也在車上?他再次接通110,要求分局加派警力。話沒說完,一腳刹車踩到底,馬小剛的頭磕在前風擋玻璃上,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寬闊的十字路口。
空蕩蕩的路口隻有紅綠燈在詭譎地閃爍。向前不過十公裏就出了市界,那裏有分局的一個檢查站駐守;向左通往一個山區鄉,走不了多遠,道路就會變窄,要到達那個鄉還要多次穿村過寨;向右,用不了五分鍾車程就上了直通市區的高速路。馬小剛猜測,嫌疑車輛向左拐的可能性最大。但是,現在不能押寶。萬一押不上,就不是輸贏的問題了。
正在猶豫的當口,一輛“廣本”在馬小剛的車前猛地停了下來,車上是重案隊的兩名偵查員。一碰頭,馬小剛才知道,這兩位就是賈天早上帶出去的兩個人。賈天一直和犯罪團夥單線聯係,每次他們都暗中墜著賈天,隨時準備策應。人往往在不該犯錯的時候出錯,今天一早,在橋頭擁擠的早市,他們居然被嫌疑人的破貨車給甩掉了。
重案隊的偵查員主張向左追或是分頭追。馬小剛想了一下,都不讚成。他拿出手機,向兩人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撥了賈天的手機號碼。空氣頓時緊張起來,三個人能聽到自己氣咻咻的喘息。電話依舊無法接通。兩個偵查員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說:“您是撥給賈隊?他掛外線時為了防止外界幹擾,原號碼不用,用另外一個號碼和家裏聯係,但是,我們約定隻打出不打進。”
馬小剛急切地說:“快說號碼!”見兩個人猶豫不決,他眼睛冒火,嘴裏不覺吐出了髒字,“再他媽聯係不上,準定出事,說!”
兩個偵查員慌了,剛才說話的那位迅速報出了一串數字。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馬小剛決定掛斷的一瞬,裏麵終於傳來了一個鎮定自若的聲音:“喂——”
馬小剛長舒了一口氣,那個鎮定自若的聲音讓他頓時平靜下來,他將手機端在手上,按下了免提鍵。“哥,在哪兒呢?有時間嗎?挺長時間沒見麵了,晚上找幾個哥們兒坐會兒,喝點兒小酒兒?”
“哎,剛過史家口,整天外邊瞎跑。下午要走一車貨,今兒晚上夠戧。等有時間吧,有時間我約你。”
“那好,我等你電話,別老放空炮啊!”
史家口方向!馬小剛果斷結束通話,和兩位偵查員對了下眼神。電話裏有收音機的聲音,車子還在行進中。掛上電話的同時,指揮中心的電話追了過來,問警力集結地點。
三人分駕兩輛車,向左打輪,全速追了上去。三十分鍾後,跑在前麵的馬小剛終於將一輛後廂裏蜷縮著四名男子的江鈴貨車收入了視野,就是它了!一口氣鬆下來,才發現一直踩著油門的腳已經僵了。隨著前麵的車,馬小剛忽快忽慢地墜在後麵,從容地向指揮中心又一次報告了方位。再往前走就要進山,估計窩贓的地點離這兒不是很遠了。
果然,江鈴車在山前一個村的村頭拐了個彎兒,一頭紮進了村子。為了不引起懷疑,馬小剛有意加速超過江鈴,他想通過後視鏡觀察對方的動向。糟糕,江鈴車又拐了一個彎兒,向村外開去。馬小剛若再掉頭,肯定引起懷疑。正在著急的當兒,從後視鏡中看到後麵的“廣本”打起了配合,輕點油門跟了上去。
馬小剛將車靠在路邊,下車步行尋找目標。轉過彎兒,空蕩蕩的一條街上竟然沒有見到車和人的影子。手機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電話是葉子打來的,葉子說:“昨天忙暈了,忘了告訴你,今天十點法院開庭,過來旁聽呀。”
馬小剛把電話捂在耳邊,邊走邊觀察情況。他在一條胡同裏看到了被藏起來的“廣本”,看到了躲在胡同口的兩名偵查員,還看到一名男子從路邊的一個大院走出來,邊走邊點煙。突然出現的這個男子一定是他們撒出來的眼線。來不及回避了,馬小剛索性迎頭走了過去,對著電話說:“我過不去了,姐。在外邊呢。”
葉子說:“在哪兒十點鍾也得趕來呀,別忘了這事和你們公安局有關,法院沒通知你們作為第三方參加訴訟嗎?你幹嗎呢?”
出門望風的男子若無其事地吸了一口煙,掉頭往回走。馬小剛心裏一沉,估計驚了。後援力量還沒到達,抓捕時機還不成熟,真要等他進了大門就糟了。這個瓜不熟也得先摘了,他看了一眼後麵的偵查員,不知怎麼就說出了一句:“出庭是法製處的事,我上午考試,說話就要進考場了。”
話畢,他們向那男子猛撲上去。馬小剛一下捂住了他的嘴,三人協力將他迅速向“廣本”拖去。葉子沒有聽出異樣:“好好考吧,祝你成功……”話沒說完,卻發現馬小剛已經掛機。
八
區一中,上午九點。
幾位考官已經落座,距離考試時間還有五分鍾,第二考場還有兩位考生沒有到場。工作人員請示主考官,是否抽簽決定出場順序。主考官再次抬頭看表,說再等五分鍾。五分鍾很快過去,主考官擰著眉頭,命令工作人員:“抽簽,開考!”
九
團夥頭子掀開綠色苫布,露出了一堆腕口粗細的電纜,院子的一角還堆著幾個拆開的變壓器,滿地油汙。
進門時,見幾個男子拿著工具正在給動物剝皮一樣剝著電纜,賈天一驚。沒想到這個院子裏還有五六個人,加上隨車來的,這個團夥有十多個人。為了避免露出馬腳,這次行動他沒有帶槍。不僅沒有帶槍,還小心地去除了所有有關警察的痕跡。和犯罪團夥搭上線後,一次撒完尿,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褲帶頭上竟然還雕刻著一枚精致的銀色警徽。
褲帶被及時換了下來。可現在,賈天覺得自己的小心謹慎反倒失去了一切自我保護能力,更不托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人有沒有跟上來。
桌麵推演和實戰往往有很大差距,而且會出人意料地南轅北轍。接觸了幾次,賈天感覺這夥人還不怎麼信他。那天早上,團夥頭子突然約他在加油站見麵,本以為還會遛他一段時間,沒想到見麵後就要帶他看貨。賈天想開自己的車,被他們拒絕了。他必須借停車的空兒把信息傳給盯著他的兩名偵查員。慌亂中,最先翻到了最近聯係人馬小剛的電話,電話撥通,卻不能說話。被團夥頭子叫上車後本想再找機會,可一路上一直和他們同處一個狹小的車廂裏。正在百爪撓心時,馬小剛打進了一個電話。他們顯然把自己跟丟了。現在呢?他們能找到這個鬼地方嗎?
接馬小剛的電話時,賈天注意到,一直用方言和同夥交流的團夥頭子停下話頭,目光滑了過來,那陰冷的目光像刀尖一樣在他臉上滑來滑去。盡管多次與各種殺人越貨的凶惡之徒狹路相逢,他心頭還是一顫。現在,他覺得危險時刻包圍著自己。
看完貨,對方等著“老板”出價。賈天已經意識到不能在這兒呆下去了,他從包裏拿出了兩遝錢,說:“這是定金,就不要再找別的老板看了,貨我要了。”
團夥頭子接過錢,沒有點數。外麵沒有一絲動靜,一絲風都沒有。這個鬼地方!賈天不覺瞟了一眼大門。這個小動作又沒有逃過團夥頭子的眼睛。他向身邊的人一扭頭,那人立即出了大門。
第二個出門的人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他在門外沒有看到撒出去的同伴。轉了一圈,他立即向院子跑去。此時,兩名偵查員在車上控製著抓獲的嫌疑人,馬小剛手持攝像機隱蔽在院門口附近,焦急地等待後援的到來。看到那人向院子跑去,還邊跑邊喊,馬小剛緊張得快窒息了。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控製住局麵的,但馬小剛已經沒有時間再權衡了,幾步上前,緊隨其後,竟然與那人一起闖進了大門。
他並非手無寸鐵,隻是有些滑稽,拿著掌中寶家用攝像機,對著一院子犯罪嫌疑人大喊:“警察,不許動!”
賈天的目光瞬間撞到了馬小剛,頓時覺得一股熱流衝將上來。團夥頭子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搞得一愣,賈天趁機撲上去。開始對方隻是下意識地反抗,幾秒鍾後緩過神來,局勢馬上出現逆轉。馬小剛衝上前去,與賈天背靠背站在一起,兩人後背相抵,彼此覺得對方都是一堵厚重牢固、溫暖有力的城牆。
“別怕,兄弟!”馬小剛低吼著,說給賈天,也說給自己。攝像機改變了它的本來用途,實現了目前的最大使用價值,馬小剛揮舞著它,向團夥頭子的腦袋狠狠砸去……
眾人被馬小剛的氣勢嚇破了膽,有的躥向門口,有的翻牆越院。發現牆外並無一人後,他們馬上明白過來,這個自稱警察的人僅僅是一個冒失的闖入者。
闖入者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受歡迎的。
他們抄起家夥向賈天和馬小剛圍攏過來,兩人耳邊滿是惡狠狠的罵聲,嘿咻嘿咻的擊打聲。馬小剛踉蹌倒地,下意識地抱住頭部,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賈天也倒下了吧?一具軀體壓在他的身上,翻轉了一下,似乎有意調整了一下姿態。木棒打擊肉體的沉悶的聲音一下、一下,結實地灌滿了他的耳朵。
混亂中,他緊貼地麵的一隻耳朵似乎聽到了咚咚的腳步聲、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尖利的警報聲,似乎還聽到了砰砰的槍聲……
十
痛……四肢百骸錐心裂骨的痛感潮水般一波波襲來。
馬小剛痛醒了,眼前的吊瓶由模糊而清晰,裏麵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就像表盤的秒針,從容不迫地哢、哢、哢一格一格走動。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強烈的痛感像蹲在床邊的一隻老虎,讓他不敢稍加動作。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纏滿了紗布。他的腦袋轟轟作響,耳畔似乎還回響著千軍萬馬的廝殺聲。身上唯一能活動的器官恐怕隻有眼球了,好在大腦是清晰的,轉動幾下眼球,感覺病房裏側靠窗戶的床上還躺著一位,那人雪白一片,似乎也纏滿了紗布。是賈天嗎?
一個人影俯下身來,小耿張開手掌在他眼前誇張地晃了幾晃,驚呼:“天哪,你終於醒了!”
馬小剛眨了一下眼,又看到了他熟悉的表情。
小耿繼續說:“告訴你,人都抓了,一個沒剩。”
馬小剛又眨了一下眼。
“還有,官司一審也贏了——”
裏麵的那位有了一點兒動靜。
小耿抬了下眼,有意提高了聲調,一字一句地說:“不構成侵權!”
這次,馬小剛微微點了一下頭。
臨床的傷者努力向外傾過身子,馬小剛聽到他喉結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傷情同樣限製了他的身體機能。他想說些什麼?馬小剛閉上眼睛,感覺那人緩緩地向自己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就懸在床欄外麵,靜靜地等著……
那隻手在或不在?
他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忍著劇烈的疼痛,馬小剛緩緩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