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危機事件(1 / 3)

危機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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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軍

沒想到,真沒想到,馬小剛自己沒想到,別人也沒想到,一向穩重的馬小剛竟然因為工作失誤給單位捅出一場官司來。冥冥中似乎有人給馬小剛下了一家夥,不早不晚,正是參加分局競爭選拔的節骨眼兒,這個時候馬失前蹄,誰都不會有疑義——正要鹹魚翻身的馬小剛這次又死定了。

這期節目在電視台播出去肯定出彩!當然,這是他最初的良好感覺。當時,僅僅看了幾眼小耿拍攝到的視頻素材,虛榮心曾一度蹦跳出來,讓馬小剛沾沾自喜。

DV畫麵上,跳下牆頭的嫌疑人像受驚的野兔,接著,兩條矯健的身影先後從鏡頭前一晃而過,馬小剛聽到了小耿咚咚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鏡頭劇烈晃動,天翻地覆,人仰馬翻——夾擊下的嫌疑人被一個胖刑警迎頭撲倒,胖刑警碾盤一樣壓在嫌疑人身上大口喘氣。就胖子的分量,嫌疑人別說動彈,馬小剛真擔心他會給坐死。追上來的偵查員麻利上銬兒,嫌疑人的體格還算硬朗,直到被拎起來踉蹌走了兩步,馬小剛才鬆了一口氣。小耿及時給了嫌疑人一個特寫:一張刀削一樣的臉……

馬小剛熱血沸騰,拍著搭檔的肩頭,說:“有你的,兄弟!”

小耿隨警作戰拍攝的是一起綁架案的抓捕現場。為了討要血汗錢,三個嫌疑人將建築商七歲的孩子騙到郊區一個廢棄的場院,給建築商打電話要錢。熬了兩宿,錢沒等來,警察從天而降。不過,這類綁架不是那種不見錢就撕票,或收到錢也不講“職業道德”、主觀惡性很大的案件。嫌疑人被逼無奈,甚至說有點兒可憐,但是法不容情——要是誰都用這種方式清理債務,警察得累死。

趁著興奮勁兒,馬小剛又表揚了小耿幾句。他了解小耿,屬猴的,情緒來得快,走得急。事辦得漂亮就要及時塞一塊糖,這叫賞識教育。果然有效,小耿的臉上寫滿得意,下班前又把節目腳本放到了馬小剛的辦公桌上。

刑警上這個案子的時候正是競爭選拔的筆試環節。小耿主動請纓:“馬哥,你好好學習,這個交給我吧。”

此前,小耿還一直沒單挑過。孩子是好孩子,交代任務就點頭說,放心,放心。一般領導都喜歡這種態度,馬小剛卻不喜歡。屁大點兒一孩子,他越說放心,馬小剛就越不放心。可是,當時他的心思全在考試上,很難分心,就點了頭。好在小耿不負重托,攝像、撰稿一肩挑,很快將有待精加工的半成品送進了電視台。

說到這兒,還要對馬小剛和小耿的主要工作做一下交代。

政協委員的提案在當下還是滿靈光的。三年前,幾位政協委員聯名提案,建議加大潞城法製宣傳力度。提案轉到區委政法委,政法委召集廣電中心、公檢法司幾家單位開了個會。中國很多事的啟動都是以會議為標誌,電視專題節目《警法在線》也就如此誕生。

它誕生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孩子——哪個名人也不是一落地就成了名人,除了哪吒和葫蘆娃。三年後,《警法在線》成了潞城電視台的精品節目。節目編導葉子給節目的定位是紀實類專題。客觀地說,收視率是公檢法司的幾家記者跑現場跑出來的。說是幾家單位,裏麵有保護積極性的成分,其實公安占了半壁江山。法院記者拍的現場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庭審、流動法庭、強製執行,做了半年就黔驢技窮了。流動法庭很怪異,法官穿著法袍,走進農家小院,打開文件夾一本正經地宣讀判決書,讓人覺得有如十八世紀的傳教士在入戶傳教。強製執行雖然代表法律的尊嚴正義,乍一看卻有點兒暴力執法的嫌疑。司法局記者拍的現場無外乎調解糾紛,一期節目亂糟糟打架一樣,節目播出的時候你該拖地拖地,該洗碗洗碗,該打孩子打孩子,最後看一眼屏幕,準是沒有懸念的兩家握手言和。檢察院的記者至今還沒拍到現場。隻有公安局,殺人、搶劫、盜竊、失火、跳樓、抓雞、逮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老百姓受沒受到法製教育不敢說,至少在茶餘飯後多了些談資。

節目開播,就如買賣開張,開弓沒有回頭箭,馬小剛被頂在了弦上。為了遵循葉子的創作風格就要“隨警作戰”。這個詞一般來說是指社會記者深入采訪,但是局內記者要拍到真東西也得隨警作戰。隨警作戰既是工作方法,又是工作作風。很多規矩沒人告訴你,馬小剛遵循的規矩都是和一線民警碰撞出來的:不能跑在偵查員前麵。偵查員都是便裝辦案,你拿攝像機一晃,辦案人員身份漏了,人沒抓到,賬都記在你身上;不能跑在偵查員後麵。人都抓了,你還找按鈕呢,屁都聞不著;白天跑現場如同消防員救火,要先於處置人員第一時間到達;夜裏抓捕隻能用紅外,不能開攝像燈,開燈就暴露……

一線民警經常會和馬小剛交涉,這兒不能拍,那兒不能拍;不能這樣拍,不能那樣拍。有時把馬小剛逼得真想跟他們嚷嚷:我自拍行不?!

但這牢騷也隻能憋在心裏——你還得求人家呢。不然,人家下次不帶你玩兒,你的買賣就沒法兒開張。一個禮拜不開張,葉子準會問你潞城最近的治安形勢。

有付出就有收獲,馬小剛的收獲就是節目收視率的上升。這期節目的反響果然不錯——節目首播時,還沒人知道裏麵潛伏著一起危機事件。

節目播出的第二天一早,在機關飯廳,馬小剛碰巧和信訪科的老尹坐在了一起,老尹說:“昨天的節目有點兒意思。”

同桌另外幾個人將熱餛飩喝得稀裏嘩啦,對老尹的話沒什麼反應。掛在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CCTV13早間新聞《朝聞天下》,又一起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了某國軍隊在邊境城鎮的中心據點……其他同事們顯然沒看到宣傳科的最新力作。上星的、不上星的幾十個台同一時間播出,要不是傾心相戀,撞到某個節目得憑緣分。一個分局一千多人,就算一千人中有一個老尹看過了,全區八十萬人,能有多少人看到?所以說,麵前喝餛飩的自顧吃喝吧,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馬小剛用筷子頭耐心地撈出浮在綠色芫荽上麵的一片透明的小蝦皮,放在嘴裏細細咀嚼,嘴角不經意上翹,露出一絲笑意。

一整天,小耿打了雞血似的,擦完照相機又擦攝像機,要上戰場一樣,再三詢問指揮中心有無重大警情。在期盼中,終於接到了一個電話。失其所望,是B分局的一個同行詢問節目重播時間。小耿忙不迭地編了條短信發了過去,一邊發一邊叨咕:“這節目影響力大了去了,全市都開始關注了。”

馬小剛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小子腦瓜缺了一根筋,調侃道:“咱這節目還沒上星吧?市裏人民怎麼會關注?”

小耿手指翻飛輕觸屏幕,信息已發出,聞言才覺詫異:“是呀,咱這是地方台,他那兒看不到呀!”

次日一早,葉子的電話讓馬小剛目瞪口呆。葉子一著急語速就會明顯加快:“這期節目把嫌疑人搞錯了!”

馬小剛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刑警抓錯了人。葉子平緩了一下語氣,複述了一段解說詞:“經過縝密偵查,逐水村吳建設進入警方視線,3日下午,吳建設被警方抓捕歸案,根據其供述,其他兩名嫌疑人先後落網……”

馬小剛沒聽出有什麼破綻。要說錯誤,案件沒審判前一般不對外公布嫌疑人的名字,就說張某、李某。有時馬小剛覺得說了半天,嫌疑人叫啥觀眾都不知道,特沒勁,就打點兒擦邊球,將嫌疑人的名字直接掛出去。從人權保障來說,這樣做肯定不成,而且問題很大,但實際上,隻要不是冤假錯案,一般也沒人找麻煩。馬小剛估計不是這個原因。

事實上的錯誤比這個要大得多!

葉子問:“你敢肯定嫌疑人吳建設是逐水村的?”

“沒問題呀,不是當場擒獲嗎?現在人還在看守所呢。”

“大哥,拜托!現在吳建設就坐在趙主任辦公室裏討說法呢!”葉子急了。

怎麼回事?馬小剛的頭一下就大了。真要是這樣,此錯誤非同小可。趕快喊來小耿,小耿一聽也懵了。電話打到刑偵支隊重案隊,重案隊答複,被抓的吳建設是天寨村的,不是逐水村的。那麼逐水村吳建設這個說法是怎麼出來的?對此,重案隊辦案人員漠不關心,而且一問三不知。

這裏麵一定有原因。馬小剛想跑一下重案隊,把事情搞清楚。小耿已經將車鑰匙抓到手裏,跑出了門。馬小剛想跟上,小耿卻沒有等他的意思,幾步下了樓梯。看他慌裏慌張的樣子,馬小剛想,這岔子別是出在這位小祖宗身上。馬小剛坐了回去,仔細看專題節目腳本。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中午時分,小耿返回,已將事情原委基本查清。他說:“案件偵辦過程中,事主提供了一個多次帶人討債的人,名叫吳建設,不過,對吳建設的具體情況卻說不上來。重案隊根據這條線索,把全區叫吳建設的人篩查了一遍。第一個進入偵查視線的就是逐水村的吳建設,這個人體貌特征與嫌疑人吻合。當時,指揮中心催要案件進展情況,重案隊就寫了個初步信息報了上去。後來案子破了,真正的嫌疑人浮出水麵,卻是天寨村的吳建設。嫌疑人被抓獲後,重案隊忙著搜查和指認,就把續報信息的事給忘了。我寫稿子用的基本案情部分是從分局網頁上扒下來的,誰知道裏麵有雷?”小耿覺得很委屈。

是呀,這個錯誤如果不是重案隊自己發現,可能誰都不知道。退一步講,如果僅僅掛在內部網頁上,可能錯一輩子也沒人知道。對外一報道,吳建設出來了,麻煩也就來了。

破案的過程跟電影裏演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很繁瑣,小耿隻是抓住了最精彩的鏡頭,前期的過程是補拍的,所以這一細節小耿不知道。馬小剛聽明白了,原始錯誤在刑偵支隊重案隊。但是,這絕不能成為向領導解釋的理由。小耿可以這樣跟自己說,出了岔子盯著別人找原因,馬小剛做不來。沒別的,就是采訪不夠深入。

馬小剛將核實的情況向葉子通報。電話接通,葉子低低喂了一聲,隨著高跟鞋噠噠的響聲,葉子說話的聲音恢複了正常,馬小剛知道她大概正從領導辦公室或是會議室走出來。葉子說:“你再核實一下,這個吳建設怎麼和被抓的那個吳建設長得一樣呀?”

馬小剛敲了幾下電腦鍵盤,上內網查詢,逐水村吳建設的戶籍資料出現在屏幕上。一字眉,刀削一樣的臉,乍一看,與嫌疑人如同一人;仔細看,鼻子、嘴巴還是有區別的。馬小剛被搞得不自信了,叫小耿掌眼,小耿盯著看了半天也沒敢說話。馬小剛的自信突然回來了,肯定地說:“就是兩個人。”

小耿隨後說:“這也他媽的太像了!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吧?”

馬小剛明白了,在抓人之前重案隊一定讓事主辨認了照片,正是因為長得像,才出了岔子。再次通話,葉子說:“這個人說話一直在繞圈子,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談談再說吧。”

放下電話,馬小剛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宣傳報道一直是把雙刃劍,掌握不好報道時機和報道角度,報道效果就會與主觀意願背道而馳。可再怎麼說,那也是效果衰減問題,沒有人會因此興師問罪。但這次是硬傷,而且一下打在軟肋上。節目開播以來,一直順風順水,正是這種順利讓人鬆懈了。“自古英雄出煉獄,不遭打擊老天真”。在你鬆懈時,老天就要敲你一下。

溽熱的夏季即將收場,整個季節生發的勃勃生機還在處處顯露。在這件事情的裹挾下,馬小剛的心卻是灰的,他眼裏天是灰的,地是灰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讓人喘不過氣的霧霾天似乎早早地來了,團團霧霾掩蓋了街上行人的本來麵目,馬小剛看到的隻是行色匆匆的條條身影。

人間喜怒哀樂每天都在上演,電視節目還要定時和觀眾見麵。老天顧及不到每個人的麻煩,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麻煩,一個單位有一個單位的麻煩,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的麻煩,人們每天都生活在一團亂麻中。

眼下,盜搶建築工地係列案件懸而未破,犯罪分子還沒收手,潞城刑偵支隊領導的血壓隨工作壓力陡然而升。涉案金額不斷累加,支隊領導反複拿捏,工作報告上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特別巨大”的字眼。分局領導把工作報告拍在辦公桌上,說:“抽調全局精幹力量開展專案偵查。要人給人,要車給車,就是一個要求:馬上破案!”

什麼事隻要領導重視,結果就大不一樣。很快,偵查員通過潞城周邊區縣銷贓渠道踩住了狐狸尾巴。這個團夥成員均是北方的一個省籍,時聚時散,人數不詳,平時打著收購廢品的幌子,窩住在潞城一個城中村。轄區派出所配合,大張旗鼓開展了一次夜查,結果在窩住地就見到了一堆瓶瓶罐罐。專案組沒敢擅自動人,雙方暫且相安無事。人動早了,再找不到贓物,指著拿下嫌疑人的口供,姥姥!

重大案件外宣部門先期介入,宣傳幹部馬小剛早就盯上了這個案子。專案組討論案情,都認為他們在本地還有一個秘密窩點。這個窩點在哪兒?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目光在潞城地圖上掃來掃去,也沒找到一個針尖大的落點。人的智慧十有八九是被逼出來的,最終靈光一閃,領導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思路:他們盜搶的不是工地機器設備就是電線電纜,這些東西吃不得嚼不得,贓物隻能脫手變現。銷贓渠道還沒有發現大量盜搶贓物,在潞城周邊零星出現的一些贓物與係列案件被盜搶物品認定同一,這可能是他們脫手前的試水。把握住這個時機,由一名偵查員化裝成收贓的老板接觸這個團夥,找到他們的秘密窩點,一舉打掉!

這個思路不是常規打法,有點兒急功近利,整個兒是楊子榮上威虎山的翻版。領導敢想,就得有人敢幹。副局長說完,掃視會場,期待有人回應。稍稍靜場後,會議室前排發出了一個聲音:“讓我試試。”

眾人把目光投向了自告奮勇者,說話的是刑偵支隊重案隊隊長賈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實辦案可不是演電影,真要去虎窩隨時都有危險。不愧搞重案出身,但見賈天神情自若,一派舉重若輕的英雄氣概。馬小剛暗忖,敢站出來就不是孬種。

賈天迎著眾人的目光,說:“我辦案子沒少和那個省份的嫌疑人打交道,懂他們的心理和行為習慣,接觸起來有優勢。”

副局長和支隊領導碰了一下眼神,幾乎同時輕輕頷首,認為賈天實戰經驗豐富,是個合適的人選。接著,眾人反複推演前期細節。最後商定,賈天先行滲透,什麼時候魚咬鉤了,再細化抓捕方案。

這起案子馬小剛什麼時候再次介入就成了懸念。宣傳幹部就怕業務部門一忙起來把宣傳的事給拋到腦後。宣傳意識強的領導會主動聯係,宣傳意識不強的,宣不宣傳就是那麼回事。散場時,馬小剛追著“楊子榮”交代:“什麼時間有了動靜,記著打我電話。”

賈天拿出手機,說:“告訴我你的號碼,我還真得記一下。”

副局長正好走到他們跟前,見他們交換手機號碼,囑咐道:“你們兩個勾緊點兒,這是咱們局今年辦的大案,有了線索第一時間通知外宣,然後再報我。”

馬小剛適時拍了個馬屁:“是這個意思,領導英明。”

賈天也表態說:“您放心,沒問題。”

從會場出來,小耿抱怨:“你還給他留號碼,他會打給你?這些大爺!還第一時間!還不如在重案隊找個可靠的內線給盯一下。”本來是弘揚正能量的差事,因為沒人重視,這工作就有點兒雞鳴狗盜。小耿繼續發著牢騷,“咱盡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人家還不拿好眼瞅你,太他媽孫子了!”

馬小剛覺得應該適時對這小子進行一次職業道德教育,隻是當下不宜。於是裝作不以為然,不動聲色地說:“你放心,他肯定會打,說支持工作是場麵話,這個時候他需要,需要那什麼舔門簾子——露一小臉。”

馬小剛說的意思小耿懂了,臉上顯出不屑。

賈天正在參加分局競爭選拔,與馬小剛競聘同一職位——看守所政委。馬小剛填報這個職位是下了大功夫的,司政後紀的幹部報考業務部門的領導職位不占優勢,或者說純粹找死。隻有看守所這樣專業性不強,僅需高度責任心的職位才可一試。就這個雞肋職位還是反複權衡後才確定下來,參加工作後就沒有什麼事讓他這麼費過腦筋。之所以重視,是因為誰都看得明白,分局一次拿出十個中層職位,破天荒的事,這樣的機遇不是天天有。

賈天既然能留馬小剛的號碼,馬小剛就判斷肯定會接到他的電話。有時候,誰對誰有用,彼此能夠嗅得出來。這起案子分局領導關注度高,馬小剛揣摩賈天的小心眼,又想自己不也有點兒小私心?想露多大臉,就會現多大眼。現在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不用再想露臉的事了,隻是想通過努力為自己掙回點兒丟掉的麵子。

下班前,分局政工網公示了筆試成績,每個職位按照筆試成績從高到低錄取五個人進入麵試。看守所政委這個崗位,馬小剛筆試成績排名第二,第一名居然是賈天。這個賈天幹業務是一把好手,思維敏捷,頭腦清晰。在馬小剛印象裏,賈天幹這個隊長應該有幾年了,比自己任職還早,近幾年潞城稍有影響的重大案件都是他主辦,是個擔綱幹事的主兒。累沒少挨,三十多歲頭頂就禿了,說他四十多歲都有人信,說五十多歲還有人信。和自己一樣,也是醒得早,起得晚,在這個位置上就墩住了。對老農來說,墩墩苗不是壞事。對苗來說,要是老墩著,可能會積蓄力量,也可能越長越抽抽兒。憑能力,掃樓道的大媽都覺得賈天應該往刑偵支隊班子裏提一提,可是刑偵支隊的班子一直是八月的核桃——滿仁(人)。這次肯定是沒的可選,又不想錯過機會,賈天才報了看守所的職位。

其他幾位雖說也入圍麵試,馬小剛略一過目,就平時對他們的了解,都不在話下。唯有這個賈天,較量個高低上下他心裏沒譜。麵試五選二,最終結果是二選一。如果沒出弄錯人名這件事,馬小剛倒想一試高低,現在他一點兒信心都沒有了,似乎已經聽到了勝利者嗬嗬的笑聲。

退出政工網頁麵,馬小剛突然想起,不對呀,賈天!重案隊!賈天是重案隊的隊長,眼下自己的這團麻煩和重案隊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嗎?不僅有關係,真要較起真兒來,恐怕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自己吃的是他們的掛落兒。要是有人主持分割責任,也是四六開,或者三七開。嗯,三七開比較合理。想到這兒,他心裏略感安慰,稍稍輕鬆了一下。可是,誰又肯主持這個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