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著邊蹦跳過了雪堆,來到陳健身邊,看到陳健剛剛用雪搓完的手還在流水,下意識地想要拿出布帕給他。
陳健隨意地在身上擦了擦道:“今不去學宮了,一場大雪,那裏還要清掃。”
月玫倒不在意是否去學宮,笑吟吟地道:“那這樣正好,我聽落雪之時,大河兩岸的柿子還沒有落地,一個個掛在樹枝上,白雪紅柿,配上夏城的酒,不需肉醢鹿脯,坐在船頭便可酌。今日風大,可以將船落下帆,問粟嶽借些奴隸拉纖,走的慢些,耳邊大河濤濤,身後白雪皚皚,想想便很美,一同去看看?”
陳健搖頭道:“還是不去了。一些人在等著我商談些事。”
月玫心下有些不開心,喃喃道:“昨夜開始下雪,我便想著雪後的美景,翠羽披風、淺白足印、黃柿紅果……姬夏看到雪,想到了什麼?”
“呃……我在想,我地裏的麥子明年會是個好收成,奴隸們會凍死多少,草原諸部會不會冬過不下去鋌而走險去陽關劫掠……”
正盼著陳健能出之前那些古怪卻又很韻味的雪景美句的月玫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該接些什麼。
陳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什麼,頓覺和清新的月玫相比,自己變成了那種焚琴煮鶴的粗鄙之人。
壓抑的冷場中,陳健看著四周的雪和忙碌的人,不知怎麼想到了前世某本書中的的一場經典的風雪中的重逢和對話,恍然大悟於這些美人在側時自己的麻木,和那本書中曾經以為的遺憾。
許久,他歎了口氣,委婉地道:“玫,我看到雪,先想到的是明年的麥子會豐收;獵手看到雪,想到的是最適合下捕套的日子;你看到了雪,想到的是黃柿紅果的美。同樣的眼睛,看到的卻是不同的世界,就像昨爭論的日月星辰一樣。”
月玫似乎沒明白,茫然地點頭道:“那樣很好啊,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樣的,便少了許多趣事啊。你可以把你的世界告訴我,我可以把我的世界告訴你,就像你們夏城的戲劇一樣,不一樣才有意思呢。”
陳健沒有再多,有些事似乎暫時不明白,隨意地點點頭道:“或許吧。那我先進去了。”
衝著月玫微微頷,扭身離開,直到陳健進了屋子,站在雪地裏的月玫才聲地和自己道:“難道……那個紅魚看到的世界,就和你一樣嗎?”
…………
紅魚不是陳健,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自然也就沒有可以真正心意相通的人,更何況夏城早已下雪,紅魚斷然不會在此時此刻想到明年的麥收。
夏城的太陽比之粟城要晚半個多時辰,還有些暗,男人們大多因為昨清理積雪太累還在酣睡,女人們則早早地起來收拾家務,城外的一排排新的屋子逐漸有了女主人,家這個概念也不再是整個氏族,而是以男女共同生活為基礎的某個屋子。
女人們穿著蓄滿了茅草葉的套鞋,趕走蹲在陶翁木箱附近看了一夜老鼠的貓,從裏麵用半抔葫蘆舀出菽豆,仔細地將落在地上的豆粒撿起來,拿出學堂孩子們做的秤撐了兩斤豆子,要去豆腐坊換豆漿和豆腐。
臨走的時候,看了眼附近被貓咬了隻剩下半個的老鼠頭,放下盛滿菽豆的陶罐,搬著梯子從房梁上拿下一條魚幹扔給貓咪以示獎勵。
出門的時候心地關上門,生怕寒風擾了還在睡覺的男人,換回了豆腐,煮上粟米粥,胡亂吃了幾口,將木炭扒拉出來壟在陶罐四周,走到炕頭衝著還在沉睡的男人道:“紅魚讓我們去學紡線和養蠶,我得先走了。你一會起來吃了飯,去和裏司聲,找幾個人把豆子炒了,把分給咱們這一什的牛好好喂喂,明兒就要上山伐木了,多貼點肉膘,瘦了的話,榆錢兒可是要責罰的。”
男人胡亂地應了聲,女人想了想又抓了把鹽道:“再喂點鹽,我看昨那牛舔鹹菜甕呢,都給你放好了。屋裏頭的肉幹先別吃,等你上山伐木的時候帶著,到時候別人家吃肉咱家吃餅,倒丟了人。”
臨走之前,女人很嫻熟地拿過灶台上的油脂,在嘴唇上抹了一下,似乎自家剛剛吃過肉,竟忘了擦嘴,心自家男人雖然打仗分的奴隸不多,可也踏實能幹,好好做幾年,不比那幾家戰功分多了奴隸的人過的差。
早已清掃出的雪路上已經三三兩兩地有了人,互相打著招呼,按照一裏的編製走進了一裏之人共同修建的大屋,裏麵不少的紡車已經吱吱呀呀地響了,剛進去就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以及紅魚正在責罵的聲音。
“你你,你要是喜歡那個夥子,你就別嫁。啊,看到你家男人立了戰功,有了土地奴隸,便嫁過去,卻又嫌棄人家斷了腿,偷偷和夥子勾搭在一起。東家富庶去吃飯,西家年輕去睡覺,哪有這樣的好事?人家不要你了,要我不要就對了!嫁過去後,倒也懶了許多,叫你學學織布你不學,如今隻剩下分給你的那點地,卻又想著來學織布了?那夥子和你在一起,無非是因為你吃飯他不用供養,如今叫你倆在一起,一個剛長大還沒土地,一個織布紡線都不學,莫將來有了孩子,便是沒有孩子我看你倆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