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確實來之不易,但是戰爭訛詐,也不會嚇住我們。當年津門結拜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誓言,我從沒有忘記過。山東,絕不後退!”
會議室內,殷盛仗著當日小站時的老上司身份,是談判團裏,最敢說話的一個。拉著曹仲昆先說了一陣家常,後又語重心長的開解
“按著四九城的老話,這席頭蓋也有個了。歪鼻子這事,辦的是不地道,我跟你說,我一聽說人沒了,我當時就急了,指著他鼻子這通罵。你們是沒看見,我管他是誰呢,在小站的時候,還不都是我的下弁?我說了,這要是放有皇上的時候,堂堂一部尚書死在牢裏,從牢頭往下,全得掉腦袋,他這個首揆,也得請辭。可他誰讓是共合了呢?咱不得跟著形勢走麼?歪鼻子是不地道,可是他也知道錯了,這不是上趕著來賠不是麼?他倒是想,把屍體還回來,可是孟總長害的是傳染病,這送回來,不就壞了事了,隻能是火斂。我聽說孟總長自己,也是什麼無神論者,火斂不火斂的,想必也是不在意。咱現在,隻說是活人。”
他看曹仲昆沒說話,覺得有了交涉的餘地,繼續道:“我說老三,你得想想,跟正府對著幹,有好沒有?不是嚇唬你,歪鼻子手下兵多將廣,軍隊素稱能戰,真翻臉,也是你們哥們吃虧。山東的銀行都查封了,到時候弟兄開不出軍餉,拿什麼打仗?老段下一道令,全國的山東投資,都得打水漂,那些商人能不能答應?再說,你們兩邊打起來,等於是同室操戈,西南軍正府憑空得利。要是南軍趁著機會北伐,咱們好不容易坐穩的江山,不是又不穩了?”
“我知道,你們哥們夠意思。可是這再夠意思,也得先顧自己,後顧他人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聽我一句勸,別死咬著打字不放,該和,也得和。孟總長在這事裏,他也有自己不到的地方,雖說東陵那事是不是他幹的不知道,就說這采購枕頭鐵軌的事,山東的物資,比別處高四成。這怎麼說,也是過不去的坎。那賣枕木的公司,是那位鬆江太太的吧?還有那位當過紅燈照的薑太太,她弄了個公司賣鐵軌。到最後才查明白,合著她是從別的供貨商那進鐵軌,再倒手賣給正府,讓正府多掏了一大筆錢。您說這買賣幹的,是不是給人留了口實,如果事情鬧翻,在輿論上,你們能不能占住一個理字?”
“午翁,這話說的好啊。”趙冠侯自外麵邁步而入,朝幾人行個禮“段芝泉確實厲害,我也承認,他手上有一些於我不利的東西。既然如此,那我們幾個人的辭職信,他一律批準,派人來三省接印,不是很好?正好,我也早就不想做這差事,讓他派人來,大家辦交接就。”
汪士珍看看殷盛,後者咳嗽一聲,連忙笑道:
“冠侯,你這就不對了。咱們是老交情,我這是一手托兩家,既不向段,亦不向你,就說這麼幾句公道話,你聽聽是不是這麼個理。監獄的情形,你該是知道的,京城監獄不比山東,你這是模範省模範監獄,京城卻是從前金時代留下來的那批獄卒,父死子繼,任是改朝換代,換了皇上,變了旗,監獄也離不開他們掌握。段總裏對於監獄的管理上,也是有紕漏,結果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急性傳染病,這個真沒辦法,監獄裏又沒注意,等到上報的時候也晚了,再請大夫都來不及。可是話得說回來,人吃五穀雜糧,誰也免不了三災八難,華甫坐在總統府裏,也擱不住犯心髒病。要我說,這就是命……”
汪士珍接過話來“段總裏已經跟我說了,這次的事,他會給你一個交代。監獄肯定要進行一番整頓,典獄長已經槍決,餘者誰也逃不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一個監督團隊到京裏,監督他們落實這個工作。冠侯,我知道這事你不痛快,可是咱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得懂得大局為重。在小站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個道理。咱們拿這個道理教育丘八,自己不能帶頭違抗。芝泉他做事,是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咱們也不能就因為這一點,就鬧的天下大亂。咱們共合的法條,都是你定的。能定法的人,自己就是個守規矩的,咱們要是帶頭亂規矩,下麵的人,又怎麼會聽話。大家都不肯聽話,這個天下,又得是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