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從滾燙便成了溫熱,秦慕錚看著茶杯口溢出的熱氣一點點變得稀薄,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跟著他們一道到了這裏,就好像在一場夢中,許多事情也超出我的預料。”
秦慕錚完全沒想到,這應該是兩波對立的勢力所謀劃出的兩場政變,自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韓徹和他的皇位從被爭奪的戰利品搖身變成了執棋人。
“錚兒,我知曉你心中有許多的疑問,”韓徹說道此處,將布巾隨手放到一邊,隨手將頭發向後攏了攏,接著道:“錚兒,我心中的苦痛,當真無人能懂。”
韓徹說著,雙眼微微泛紅,看著秦慕錚的目光極為複雜。有愛,有恨,有眷戀,有悔恨,有猶豫,還有許多秦慕錚讀不出來的情緒。不等秦慕錚應聲,韓徹接著說道:“錚兒,錚兒,錚兒,為什麼我不行?為什麼你從未考慮過我?為什麼我就不行呢?”
這個問題秦慕錚回答不出來,也沒有辦法回答。秦慕錚一直覺得能值得自己真心付出能夠讓自己心動的人,必然是一個能夠體察自己的心情,了解自己的感受,三觀基本契合的人。可是,韓博讓她如此心動,又讓她如此心痛,她心中的那片山水,韓博似乎從來就沒有看到過,而這一種心動才是這些痛苦的源頭,秦慕錚自己沒有辦法直麵又回避控製不了的源頭。她自己都理順不清楚的複雜心情,又如何能夠給韓徹講的明白。即便勉強能說出個什麼歪道理來,那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說給韓徹聽,秦慕錚覺得那是在淩遲自己的愧疚。
沒等秦慕錚這邊應聲,韓徹道:“其實,是我背叛了錚兒,背叛了對錚兒的那份感情。是我不行,不能全心的去愛錚兒,配不上錚兒。錚兒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一定要保住德妃張靜琪和所用鳳藻宮的人。”
終於是一個能夠接得上的話題,秦慕錚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喉嚨,開口道:“我進宮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出來了。皇後張靜琪的突然出現是我不曾預料到的,我是去天牢中見過燕王韓軒,從韓軒那裏拿到了他的令牌,才能夠順利進入宮中。至於那些羽林衛們為什麼會出現,並跟在馬車的後麵,我也想知道原因。”
虧得秦慕錚還是號稱能知曉天下所有事情,靠販賣消息為生的天機門門主,卻因為消息不明,栽了如此大一個跟頭。
“靜琪的容貌本就與錚兒有些相似,又在有心人的慫恿下刻意的去摹仿,便與錚兒相似的更多。靜琪隻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她的娘親隻是個妾室,在府中一向不受寵,自小過的孤苦。也就因為同錚兒你的這幾分相似,現在才會讓河間張氏的人高看了一眼。她隻是個無辜又可憐的女子,她所能倚靠的也隻有我。”韓徹悠悠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憐惜。
能得一君王的憐惜,也能夠讓一名女子在後宮之中安然終老,隻是韓徹的後宮是在太過幹淨了,僅存在的兩個人便站到了對立的兩端。秦慕錚與張靜琪不過兩麵之緣,實在是不了解她,自然沒法去評說張靜琪究竟是個什麼人,與張靜秋倒是熟識,竟然也看走了眼。當真是色令智昏,沉醉在情感旋渦中的秦慕錚,智商早就被甩出了天外。現在冷靜的想一想,隻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說,張靜琪對上張靜秋,實力實在懸殊,韓徹對張靜琪的這一份憐惜是緣是劫,恐難論斷。
韓博對秦慕錚來說,是緣是劫,同難論斷。
秦慕錚這個時候竟然還會走神,韓徹的心中一陣陣酸澀,一同長大的兄弟,即便韓博換了下人的衣衫站在秦慕錚的身後,韓徹又如何認不出來。不願意說破,除了還顧念著兄弟情義,便是因為秦慕錚的緣故。眼見著秦慕錚又因為想到韓博而走神,韓徹心中的難過也小小的爆發一下,道:“錚兒,時時刻刻你都要想著他麼?他究竟有什麼好?我今日保住德妃張靜琪,也是為了保護你!”
這樣的話一說出口,韓博便有些後悔了,又不是青澀不知情滋味的少年,這樣的說辭完全是在宣泄心中的情緒,不夠沉穩,也不夠豁達。
秦慕錚卻是驚訝萬分,終是不再去想韓博了,瞪大了眼看著韓徹,不可置信的問道:“德妃張靜琪腹中懷著你的骨肉,那是大周的皇嗣,又怎會是因為我?”
“今日如果我沒有阻止,錚兒會不會讓羽林衛們斬殺了張靜琪?”韓徹不答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