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雲蓮心中喃喃默念著這個名字,莫名的覺得和夏南胤那個人簡直就是渾然一體,一樣的虛妄又飄忽,美的驚心動魄,可一旦伸手想去抓,卻又一下子不見了。
雲蓮心裏有些哽咽,挑了另外一個問題問道,“在雷鳴島那時……”
剛剛開了口,忽然又覺得現在兩人能再次見麵,其實一切的解釋和掩飾都不重要了。原本想問問容乾那時有沒有受傷,後來又是怎麼逃出來的,想告訴他自己當時是被陸雀強行帶走的。雲蓮深知被人拋棄的滋味,那是一種讓人如置冰窖的惡劣和寒冷,她承受的太多了,不希望容乾也要承受。
容乾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順著雲蓮半途掐斷了的,沒有繼續說下去的話,垂著眸接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其實都知道,知道她的擔憂,知道她的害怕,知道她所有的避而不問,知道她的刻意躲閃。
雲蓮心中此刻最想知道的兩件事情,一是名劍大會後來的狀況如何,二是慕容桃灼的行蹤,這些容乾都知道,隻是雲蓮刻意逃避去麵對,他卻不能不和她攤牌。
“青蛇婆婆死了。”容乾長話短說,快刀斬亂麻,但一提起這個名字時,還是能明顯感覺到懷中雲蓮的身體發出一陣抗拒的顫抖,像是回憶起那個穿透心髒的疼痛,雲蓮縮在容乾懷裏,慘白著臉閉上了眼睛。
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般,容乾從未有過如此的耐心,抬手輕輕摸著雲蓮的長發。
“前去藏兵閣參加名劍大會的人大都沒事,名劍大會休整一日後照常舉行,現在早已落幕了。”
雲蓮張了張口,“我昏迷了很久?”
“嗯,半個月了。”
雲蓮抿抿唇,有些許猶豫道,“藥靈……藥靈的身份,在江湖上是不是已經……傳開了?”
那時她不顧一切的掙脫開陸雀,往風中灌滿了自己的藥靈之血,既然青蛇婆婆能看出端倪,在場的旁人定也不會是傻子。
臨死前那一雙雙狂熱的眼睛雲蓮永遠也不會忘記,就像是一個烙印刻在了心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抹平。
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容乾的回答,雲蓮心裏越來越冷,已經知道了答案。
卻還是帶著一種垂死掙紮一般的希望,追問了一句,“是不是?”
容乾斂眸點了點頭。
他望著雲蓮,神情忽然變得極端的認真。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他像是在發誓,“不管這個江湖如何,隻要你願意走,我就陪著你。”
那雙素來冰冷的瞳仁中帶著滾滾的熱度,逆著光熠熠生輝,瞳孔裏倒映著雲蓮有些迷茫的臉,塞得滿滿的,像是再也容不下別的任何。
雲蓮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說道,“如果……我說再也不出去了,我們永遠留在這裏,或者找一個和靈山一樣的地方永生永世躲起來,再也不踏入江湖塵囂一步……”
她喃喃道,視線恍惚悠遠,沒有焦距,“我不找雲槿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願不願意陪著我?願不願意也不找你師父了,願不願意拋棄第一殺手的名號……從此在江湖中消失?”
這是她第一次誕生出放棄雲槿的念頭,一路走來不管是經曆了什麼,雲蓮從未想過放棄,直到起死回生的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其實沒有什麼不能放開。
兩人四目相對,容乾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有什麼情愫,彼此陷入一片漫長的沉默。
那樣深邃的瞳仁一眼望不見底,良久的對峙下,雲蓮先慌了。
她伸出雙手掩住臉,沒有看見最後一刻容乾微微開啟的雙唇,鄭重的像是要宣布一個改變一生的決定,卻在看見雲蓮的逃避後欲言又止,神色一黯。
雲蓮捂著臉搖了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的。”
她的聲音悶在手心裏,“我們都有自己的執念,不管是雲槿還是你的師父,我還是想找到他,不管將來的路有多麼可怕,我還是想……”
斷斷續續的話語,容乾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
“是我太自私了……我沒有道理讓你拋棄一切留在我身邊,對不起……”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像是恨不得越縮越小,最後憑空消失。
一句“我願意”如鯁在喉,容乾抿緊唇沒有再說任何的話,隻是安靜的抱著她。微暖秋光中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不管走向的是光明還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