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不夠鬥”的老白的離世,卻成了舉莊人心中的一件大事。人們在哀悼的同時,全都盡心竭力幫助好看;料理老白後事,讓他入土為安。
送走老白的當天晚上,親人要給他送飯。紅偉和兒子長勝到達老白墳前不遠處時,見一個人直直地站在墳前。細一看,竟是翟狗剩。
翟狗剩站在老白墓前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他雙眉緊鎖,目光癡癡的。他覺得很孤獨,心裏很苦。但他又想著老白,按照世俗說法,老白肯定是孤魂野鬼,下輩子難托生為人。雖說他與好看結了婚,但不是總角夫妻,又沒有親生子女,將來肯定不能與好看合葬。而合理合法與好看將來合葬的人是翟狗剩自己。可自己呢,又與好看各家另過,到了老了的那一天,兒子能將自己與他母親合葬嗎?怕難。難道自己也變成孤魂野鬼?是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了。該怎麼向好看說呢?
翟狗剩徹夜難眠,第二天他去找王為善,恰好王為善與立誌媽去上果園擺弄他們種的二畝櫻桃去了,不在家,隻有立誌在家,為做一批新蜂箱準備木料。見翟狗剩進了家門便問:“叔,有事?”翟狗剩嘴裏說沒事,又不想走,在立誌一再追問下,才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他說:“叔不瞞你說,我老了,越來越感到孤單;真的是老來無依,我想回家。與你好看嬸再過到一起。”他問立誌。“我該怎麼辦?”
立誌聽了很嚴肅地告訴他:“你們老輩人的事,我不想管,但說實話,這是件很難辦的事。你想,你得意的時候,我嬸在家苦苦等你十幾年,養老人、帶孩子,你卻在外另找新歡,五啊、六啊快活,到頭來又一腳蹬了嬸子。是人都會恨你一輩子的。你敗落了,孤獨了,又想到嬸子。我想,難。嬸子是不好看,但身正、心直、為人忠厚,當初你本不應放棄;現在你要走回頭路,難。叫我怎麼向嬸子開口呢?”他說罷直歎氣。
“我知道難,隻要她答應一塊過。我什麼條件都應承。包括當著眾鄉親的麵,我向她跪地磕頭。”說著竟流下辛酸淚來。
立誌抬頭直視翟狗剩見他著實也可憐,便說:“這樣吧,要說,說這話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老白叔過世的日子淺。等我嬸子緩過勁再提這事,你說呢?”
“對對對,應該如此,我知道一切錯都在我身上,我怕死後成孤魂野鬼,那樣人會落一輩的惡名。我……我……”
“是啊,人這一輩子千萬別走錯路,否則會毀掉一生。人,一生是不容易呀!”
“是,是,我心裏徹底明白了……”
兩人又同時長咳短歎起來。
送走了翟狗剩,紅梅才從另一個屋子出來。知道了這件事,也感歎不已。過了會,紅梅才對立誌說:“你知道嗎,婷婷又與王柯好上了。”
“是麼?真有這事?”他聽了笑逐顏開。
“你還高興,我都愁死啦。”
“愁啥呀?”立誌有些不明白。
“你想想,你與我;王岩與盈盈;現在又是王柯與婷婷。這叫什麼事?”
“這叫好事呀,咱們兩家不就徹底成為一家了麼。又是兒子,又是女婿;又是女兒,又是兒媳婦,這多好呀。一家人,知根知底,會互諒互讓,多好呀!你愁哪門子愁?”
紅梅仍然擔心:“我怕將來有些事難處理。”
“都成一家人,還有啥難事不好處理的?純粹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紅梅聽了,心裏一下子豁亮了起來,她解開了心頭疙瘩。也笑了,她說:“你這麼一說,我放心了。讓他們好吧。我不阻攔了。”
“你能阻擋得了嗎?現在的年輕人,比咱們那會兒更解放。你說是不是?”他含笑看著紅梅。
紅梅臉紅了。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她追立誌時的種種作為。又好笑,又羞愧。她含羞帶笑,喜淚飛濺。
詩曰:
萬家燈光黃昏夜,
遊蕩人思歸。
春去秋來年複年,
落葉思歸根。
歸根落葉戀故土,
不做無依遊蕩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