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範增等人敘了一番舊情,末了,虞子期笑道:“項家兩位公子既然是初到這吳縣,必定還不知這吳縣真正繁華之處。”
這話裏藏話,範增聞言不禁一怔,他素知虞子期為人,不比城中那些膏粱紈絝,最是自詡高潔的人,萬萬不會說出這樣曖昧的話來,正心中微詫,又聽得虞子期道:“這幾日冗事纏身,是不得放鬆的,等端月歲祭一過我便清閑了,索性做上一回東道,帶兩位公子往繁花築見識一番可好?”
秦朝因推重五德終始學說,施行顓頊曆,以十月為每年的首月,稱正月為端月,如今不知不覺已是秦王政三十七年,即公元前210年。
項莊笑道:“繁花築?這名字倒雅趣,不知是何去處?”
範增笑道:“莊公子不知也罷。”
楚歌聽得這“繁花築”的名頭,心中一動,便通曉了八九分。
虞子期笑道:“這繁花築乃是吳縣第一的好去處。其歌舞勝景,能使人流連忘返。”
項莊再不濟也明白了幾分,雖俊臉微紅,到底禁不住少年心性,既生出好奇之心,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麵上便也帶出幾分躍躍欲試來。
虞子期將二人的反應皆盡收束在眼底,又見楚歌並無驚訝,反而一副了然模樣,越發認定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實則齷齪難言。
範增並不曉得虞子期心中嫌惡楚歌這一節,雖心知不妥,卻礙著身份,也不好說得什麼,又想虞子期必不會害了二人去,便將此事揭過了。
早有仆役牽了馬來,虞子期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含笑略微一拱手道:“如此便不耽誤幾位時辰,告辭。”語畢,跟在身後的幾個仆從也紛紛利落的翻身上馬,一隊人揚鞭打馬而去。
楚歌點頭歎道:“真正是寶馬輕裘了。”待看到路邊攤鋪雖收拾過仍是一片狼藉,不覺皺一皺眉頭,於是用手肘捅了捅項莊道:“你身上可帶錢了沒有?”
項莊笑道:“自然是帶了。怎麼,你還缺錢花不成?”
楚歌笑道:“哪裏是我要花錢,你看那馬車將這裏弄得一團糟,又耽誤人家生意,怎樣也要付點賠償罷。我帶的錢不夠,方問你要,你就算不給我麵子,看在虞家小姐的份上,也是要出點錢的。”
項莊知楚歌打趣他,一把打掉楚歌的爪子,惱道:“平日裏我看你節省得很,今天倒很舍得花錢。”
範增笑道:“籍公子想的周到,不過怎能讓兩位公子出錢,我便出這一份罷。”說著便吩咐隨行的仆從拿了錢以虞家的名義撫慰補償那些遭蒙了損失的人家。
楚歌、項莊哪裏肯讓,範增阻攔不過,隻得讓他們也各自出了一份錢聊表心意。待一切都處理妥當了,幾人複又上車,此時早沒了遊玩興致,便吩咐車夫往回走。
項莊早看到在角落瑟縮成一團的籍孺,便道:“大哥給他些錢即可打發走,留他下來做什麼?”
籍孺一聽,忙躲到楚歌身後,又自以為髒汙,不敢觸碰楚歌,那形態實在令人可悲可歎,楚歌伸手將籍孺抱到懷裏,笑道:“你不要嚇唬他,我已經決定收他當我的小弟。”
籍孺想避開卻又不敢掙紮,隻得囁嚅道:“恩人,孺兒身上髒。”
楚歌笑道:“不要緊,回去洗一洗便幹淨了。”
項莊見他倆親密,心中有些煩悶,便道:“我不管你了,莊裏又添了人口,你自己和子房先生說罷。”
楚歌沒聽出這話裏麵隱含的賭氣成分,卻勾起了剛才那個念頭,笑道:“你這一說倒提醒了我,這幾日我學了些經濟事務,有些體悟。我們的田地是掛在官家頭上的,賦稅極低,是莊裏的頭等進項,可除此以外,竟沒有其他收入,我思來想去,這不是坐吃山空麼?”
範增點頭笑道:“坐吃山空?這詞到貼切得很。隻是,錦繡莊還不至於如此罷。”
項莊也道:“你怎麼管起這些事來?”
楚歌笑道:“就當我不務正業罷。莊子裏雖說管事的人不多,但仆從女婢也有不少,他們也要錢吃飯吧。再者,馬匹耕牛也要買要養,開春還要雇傭農戶,也需不少支出,莊裏養的一些雞鴨魚之類,那也隻夠自己吃的。說到底,這都是看天吃飯的玩意,那一年收成不好,我們莊裏不就虧了。”
項莊詫道:“你還算計這個?”
範增笑道:“如今籍公子開始學著管家,可不就要算計這個。”
其實楚歌還有一點沒說,那就是項梁。項梁若到了錦繡莊,以他的名聲,肯定會有人來投奔,若不提早打算,到那時莊裏的財務肯定會捉襟見肘。他想了想道:“我想開一個作坊。”
範增道:“作坊?這江南商戶甚多,隻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