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房出聲打斷項莊的話,笑道:“此事澄清就好,若我得知那龍且下落,必定托人告知徐公。”
徐複寬容一笑,他心知為便宜行事,暗中跟蹤之舉並不磊落,故並不隱瞞姬良等人,反而以實言相告,若其不諒解,亦是人之常情。當下便笑道:“如今徐某要務在身,不便久留。”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枚煙火遞與張子房,道:“此為墨門專為傳訊警報之用所作的焰火,若先生遇到麻煩,不妨點燃,附近墨家子弟自會前來相助。”
語罷,徐複正欲告辭,眼光無意中落到立於姬良身後的魏無瑕臉上,不由一愣,這人雖收形斂色,不引人注目,但心中卻對此人的身形氣質油然生出一股熟悉之感,再細看這青年麵容,麵色蠟黃,五官平凡,但一雙眼睛卻是神采濯然。徐複心下暗驚,知此非其真麵目,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名,卻又不十分肯定,便笑道:“我觀先生身後之人非常人也。”
張子房笑道:“徐公好眼力,此人乃項將軍門下第一得用的客卿。”
魏無瑕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見禮道:“張先生謬讚,在下實是無才無德,讓門主見笑了。”
徐複灑然一笑,知其隱瞞身份,又想到兩人實際並無多大幹係,於是也不追究,率眾告辭離去。
大街上。
楚歌站在那裏既驚且懼。
秦孝公在位時,秦朝選官多采用世卿世祿製,不僅官職爵位世襲罔替,連所封的土地及其賦稅收入亦是父死子繼世代享有。直至商鞅變法,雖明旨廢除世卿世祿製,施行二十等爵製度,以軍功大小授予爵位俸祿,然此舉觸犯貴族利益,執行並不徹底,大部分的官吏任選仍是以世襲為主,此時仕進之途主要有六,即保舉,軍功,客,吏道,通法,征士。
後始皇帝即位,一統六國,廢分封行縣治,將官吏任免大權緊緊地握在手中,到李斯為相時,官吏世襲製幾乎被廢除,統治階級薦舉提拔人才的製度進一步發展和完善,
除卻保薦征召等途,秦製又有“辟舉”,所謂辟舉,亦稱辟除,是由中央或郡國長官對所轄部門或地區內有名望的人加以聘任,辟為自己的幕僚屬吏,這一製度便從根本上決定了名聲人望的重要性。
韓信鑽胯之舉,驚世駭俗,此舉將他的仕進之路徹底封死——“無行(即毫無品行),不得推擇為吏”,無異於自毀前程。韓信是聰明人,肯定知道這一點,楚歌所不能理解的是,對於那無賴,韓信是完全可以不用去理會的,為何要忍受這種侮辱?難道這就是曆史強大的必然性麼?
一想到此處,楚歌默默遠目了。
圍觀者逐漸散去,而那折辱韓信的無賴也早帶著那幫市井少年隨著人群逃之夭夭。
韓信整了整衣衫,方走過來道:“走罷,船商聚集的工坊就在這附近。”神情淡然,好似剛才鑽人胯下之舉不過同舉手反掌一般普通。
楚歌苦於說不出話來,又不得動彈,麵上不禁難看起來,韓信見他神色有異,皺眉道:“你可是也看我不起?”他心中冷笑,賢名難掙,且就算博得微薄賢名,也必是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恐為人壞了聲望,不如索性一惡到底,究竟也讓人知道我韓信之名。
楚歌知他誤會,忙眨了幾下眼,見韓信還未發現異樣,正心中焦急,忽背後被人輕輕一撞,不由哎呀一聲向前踉蹌一步,正好撞進韓信懷中。
一察覺到能開口說話,楚歌也不顧自己還沒站穩,伸出爪子扯住韓信衣袖,滿懷敬意的望著韓信,極為誠懇道:“韓大哥,您真英俊!”
撲哧。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楚歌這才回頭望去,隻見一身著一襲華麗白袍的高大青年袖手而立。
這青年五官輪廓深刻,長發披散,左耳垂竟綴著一枚約三寸長的月牙形銀質墜子,卻絲毫不顯女氣,反更襯得鬢發烏黑膚色細白,英氣勃勃中透出一絲不羈,唇邊掛著一抹歉意的微笑,似誠懇又似漫不經心。
聽得那青年挑眉道:“怎麼?項籍,你竟不認識我了麼?”
哈?楚歌瞪大眼睛,難道這人是項羽的熟人不成?
韓信淡淡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撥了撥耳邊的墜子,笑道:“在下龍且。”
傳舍內。
張子房問道:“那龍且是何人?”
項莊搖頭道:“我亦不甚清楚,隻知龍且自幼與羽哥交好,那時我年歲尚幼,並不記事,隻是羽哥提過幾次,方知有此人。如今算來已有十年未曾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