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滿江的紅霞與隔岸青山一明一暗,沉靜自然。仰頭看去,隻見天空中時有白雁飛過,留下幾聲雁鳴。
江麵之上,一艘樓船正緩緩遊蕩在碧水之間。這艘樓船長約三丈餘,高約一丈半,夾板之上有兩層較矮的房間。船頭翹起,船尾是方形的一片空地。牆壁、房頂卻都是以竹材建造,據竹材的顏色看來,這船已經使用過一段時間了。
這時,行至低山旁,忽然一陣大風襲來,在江麵攪動起大約手指高的逆流水浪。站在船頭的紅衣女子臉上的麵紗吹落,女子心下暗怨了一句,將麵紗重新戴好後,轉身往船尾的方向走去。
風中淩亂不堪的發線不斷擾亂著她的視線,她隻得頻頻伸手去撥。到了船尾,眼見主子和其他的姐妹還在一張木桌旁下著棋,她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主公,起風了。馬上就要入夜,還是進屋裏下吧,在外麵容易著涼。”女子手裏握著劍,作出極是標準的抱拳姿勢。
瑩白的手指在桌上輕輕落下一顆黑色棋子,緊接著是另一顆白色棋子。過了會兒,手持黑子的白衣男子才側過臉瞥了女子一眼。
“急什麼,太陽還沒下山呢。”男子悠然口氣說著,目光複又轉回到棋盤上。
女子看著男子臉上灰銀色麵具下的眼睛,那靜靜垂下的眼睫,心裏不忍。她上前兩步,走到對座的藍衣少女身旁,執著的說道:“合歡,還不去看看裏麵那位姑娘,她可是你救回來的!”
叫做合歡的少女扭過頭朝紅衣女子做了個鬼臉,笑哈哈的說道:“海棠阿姊,這回你可說錯了,人雖然是我帶回來的,可救她嘛我可沒那本事,喏~”說著,她撅起小嘴兒朝白衣男子嘟去。
“合歡!”海棠凶狠的目光瞪了合歡一眼。
白衣男子卻不為所動,氣定神閑的又落下一枚棋子。
“這......”合歡一雙眸子睜得渾圓,起身仔仔細細的俯視著桌上的棋局,猛一回頭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海棠,埋怨道:“這下好了,輸了,那可是十隻毛茸茸肉乎乎的兔子啊!”
“我不管,都怪海棠阿姊剛剛讓我分心才中了主公的虛招,海棠阿姊你得幫我分擔五隻!”說著,合歡的小手指便搭上海棠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拉扯著。
海棠仰天翻了個白眼,一張雪白的臉朝合歡湊了上去,命令道:“鬆開!”
“不就是五隻兔子,回馥城後你去街上挑就是了。不饒人的野丫頭,主公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不是纏著下棋就是教練劍法。再不注意點,哼~”海棠拿手抵在合歡的頸邊,故意嚇唬道。
“海棠阿姊,合歡她年紀小。”站在旁邊的另一位綠衣女子一把將合歡拉到自己身邊,笑著插了一句道。
“小梨,你也...”海棠圓潤飽滿的鵝蛋臉嚴肅的繃著,瞧著卻有一種別樣的美。也因此,小月莊的人大抵都認她是怒美人,還是麵惡心慈的那一種。
白衣男子將手心裏一個個撿回來的棋子往棋盅裏一灑,便長身立起,獨自往樓船的第二層房間走去。
“誒~”海棠朝小梨使了個眼色,暗示她跟上去。小梨本還想趁著現在太陽還未落山再繡繡手中的錦袍,但想著主公總是忘記按時吃藥,便還是聽海棠的,跟在主公的身邊以便提醒。
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再回頭開了眼還趴在桌上琢磨殘局的合歡,海棠不禁揚唇偷偷笑了笑。三個月了,從馥城經碧落,到芠瀾,整整三個月,他們終於要回到馥城。
雖然解藥隻得到一半,但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不用再擔心主公他病情的惡化。隻是那趙禕實在是太可恨了,一次次的欺騙我們...如是想著,她緊緊的捏住手裏的尹月劍,牙齒咬的咯咯響。
通過狹窄的竹製階梯,白衣男子和小梨先後來到了二樓的閣間。在他們的眼前,是一張高過人的腰身的竹編床,床很窄,大概隻能睡得下一個人。在床的下麵,一排放著好幾個竹子做成的小箱子,裏麵放著各式各樣的小刀,剪子,銅絲金絲等物。
箱子的旁邊有個類似衣簍的籃子,裏麵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好幾層雪白幹淨的綿巾。竹床左上角的位置,是一張和床差不多高度的單腳桌子,上麵放著個竹筒花瓶,裏麵插著一束鮮豔的紫薇花。
顯然,這床不是為正常人準備的。
白衣男子耳邊傳來輕輕的蚊呐聲,麵具下,他略有些昏暗的眸子裏出現了一隻花腳的蚊子,正盯在床上昏迷的女子臉上,那深紅的疤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