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伸手去趕,反而朝身後的小梨豎起手,讓她保持安靜。很快,在他們的視線裏,吸食了昏迷女子臉上血的那隻蚊子開始搖搖晃晃,它努力振翅想要飛離,卻漸漸被毒液吞噬了意識。最終癱倒在她的臉上。
目睹著這一切,小梨驚訝的捂住嘴巴。她看著主公朝女子的臉上輕輕一拂,將蚊子的遺體撿起。她忍不住開口說道:“沒想到她身上的毒這麼重,主公可要小心感染。”
白衣男子靜靜的看著床上病人的臉,這曾經該是多麼傾世絕豔的一張臉。他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五官可以用無可挑刺來形容。
這時,他忍不住想起記憶深處的那個女人來。阿纓,她的確有點像你。
“主公,她還活著麼?”看著他正探出手指試女子的氣息,瓜子臉,長直墨發簡單的編成一股麻花辮斜在右肩上,合中身材的小梨忍不住問道。
白衣男子點點頭,回道:“她還活著,但是像這樣的狀態,最多也隻能再維持兩天。”
“兩天?”小梨在心裏默默盤算,按現在的行程來看,如果日夜趕路,那麼一天就可以到達馥城了。
她走上前,站在了病床的右側正對白衣男子的位置,說道:“主公說這女子中的是芠瀾的七惑毒,可是七惑毒的解藥我們隻有一顆。您原來不是決定秘密交給太醫院的筠叔麼?您說七惑毒害人不淺,不希望更多的漓蔓百姓再遭受此毒的迫害。”
“......”白衣男子長歎一口,轉身掀開珠簾,走到了閣間外。朝遠山眺去,已經看不見那一輪耀眼的火球了。山的東麵,已經有大片的陰影,不緊不慢的朝前麵推進著。而風還是沒有停下,將船天頂上懸掛的燈籠吹得劇烈搖晃。
“或許,下一次我們還有拿到七惑毒解藥的機會。但是她...”白衣男子說著,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串綁著幾朵小金銀花的手繩,細細婆娑著。
依然站在竹床旁的小梨不禁回頭打量著女子的臉,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心裏的疑惑:“這女子這樣卓絕的姿色,再看她第一天被合歡帶回來時的打扮,她也許不是普通人。”
白衣男子默然聽著,卻不置可否。
“而且...而且她渾身上下這麼多的刀劍傷痕,即便是主公救了她,等她醒來的時候,會不會也喪失活下去的勇氣呢?畢竟這樣的事情我們屢見不鮮。”說到這裏,小梨不禁耷拉著眉,如果最後是這樣,那可真是太不值了。
“嗬嗬...”白衣男子淡然一笑,回過頭來決定細細給小梨梳理一遍,說道:“你似乎忘了我們的老本行?”
小梨黑色的瞳孔打了個轉兒,否認道:“這個奴婢可是相忘都未必能忘呢。隻是主公您難道忘了,咱們小月莊給人易容要有這三個條件達成方可。第一,要易容者主動提出;第二,要有匹配易容者身份的交換酬勞;第三,易容者要在按下血手印,以保證無論易容後的結果滿不滿意,都不能找小月莊的麻煩。”
“很顯然,第一條,第二條第三條都不成立。難道主公還打算幫她易容麼?”小梨一副認真的神色說著,也算給主公提個醒。以他現在的身體,白白為陌路人付出那麼大的心血實在不值。
聽著當初自己潦草定下的規矩在小梨口中複述,白衣男子心下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小月莊是他月無涯一手所創,雖然時至今日,易容術依然是小月莊聞名天下的絕技,但傳揚易容術卻並非他的初衷。
小梨,合歡和海棠,她們都是來自碧落和漓蔓的孤女。所以每次來南方,他都喜歡帶著她們。但其實,論資質和劍法易容術水準而言,她們這三個在小月莊門中頂多隻能算中等水平。
而她們敢在月無涯麵前肆無忌憚的像他的妹妹般,的確也是因他近兩年來修身養性,脾氣遠遠好過從前。其實,他還挺享受這樣的氛圍。
“那麼小梨我問你,如果換了你是那床上躺著的女子,你會希望自己醒來就發現一張被毀的不堪入目的臉麼?如果是你被殘忍迫害至此,你能咽下這口氣,然後像隻螻蟻般悲慘的結束自己的生命?”月無涯揚了揚唇角,將手繩收回了懷中。
對著小梨糾結的表情,他接著說道:“如果是我,我不會。我會去親手殺了傷害我的人,我會用另一個身份來獲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