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笙輕輕的說著,薄唇微顫。
程月熙點了點頭,“你來營救我之前,他曾來看過我,我當時沒理他,他就走了。然後聽到外麵有一些爭執聲,想來就是為了撤兵的事。”
“他知道我一定會去,所以才……”夏侯笙繃緊了臉,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那這樣做的話,陛下對他一定是寒了心,怪不得,怪不得他後來明明隻是犯了一點小事,陛下也會勃然大怒,甚至於最後直接廢了他,原來,是因為那一次被傷了心,對他起了疑……”
出征的日子終於還是來了,夏侯笙去送程月熙。
這次出征算是小規模鬥爭,兩國的目的皆是摸摸對方的底,而鍾離商禦駕親征,也不過是一個威懾,表明他對這件事的重視。
青燼這座南國的城市,已經很久都沒有下雪了,空氣中彌漫著灰塵,人的心便如同空氣中的浮沉一樣躁。
很多年後,夏侯笙再度回到這個相送的地點時,才發現,彼時的自己如果沒有警覺的邁出那一步,那麼,是不是很多事情就會全部按照鍾離商所計劃的那樣發展?
變成最可怖的,最不能挽回的事實。
可是,世間沒有如果。
有的時候,她恨慘了鍾離商,可是,她不能否認,與他同床共枕的那些年,自己因為他而變得多疑、警惕的心性,最終拯救了很多人。
彼時想想,過往的人兒猶如一縷清風般,繾綣於流年深處,隨風飄遠。
“笙兒,不要太想我。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麼瘦可不好生養。天氣冷了加衣服,熱了也別脫,讓外麵那群色鬼占了便宜。晚上睡覺的時候門窗都要鎖好,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你怎麼知道身邊沒有恨毒了你的人埋伏著?你看看你,這麼招人恨,到處都是想你立馬去死的人,害得我走都走不放心,唉,真的是……”
夏侯笙難得沒有打斷程月熙,笑眯眯的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表明自己全部聽了進去。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快走吧程大娘,我又不傻。”
“好吧,那我走了,我回來的時候我們笙兒就該長發及腰了。”
夏侯笙抬著頭笑眯眯,溫和的日光照在女子白皙的膚色上,晶瑩潤白:“放心,長發及腰我也嫁不出去。”
“不怕,嫁不出去我娶你。”
“不了,我可不想跟一群女人爭風吃醋,說不定你還得搞幾個比我漂亮的男人回來。”
“傻瓜。”
程月熙突然伸出手彈了彈夏侯笙光潔的額頭,見女子吃痛,笑著趕緊上了馬。
馬蹄落地,塵土飛揚,微微一笑,咫尺天涯。
夏侯笙望著程月熙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一股難言的陰沉出現在她清豔的麵容上。
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來青燼後發生了很多事,聯想之前兩年的突發情況,她覺得,有些事情並不是表麵這樣的風平浪靜。
照鍾離商向來奸狡詭譎、殘忍刻薄的性子,這事兒,沒那麼容易完。
夏侯笙一邊躺在床上翹著腿,一邊往嘴裏塞著葡萄。
程月熙莫名其妙被抄家;染月貴妃沒死;嚴戰在鍾離商母親忌日那晚進宮,還順道坑了戴憐一把;程月熙是三月貴妃和戴申的兒子,而程月熙一直都知曉這件事……
現在,她還差一根線,將這些陳雜繁冗的事情串聯起來。
“啪”!
忽而,清脆的破裂聲在屋內響起,夏侯笙轉過頭去,原來是婢女不小心打碎了裝葡萄的琉璃盤,日光下,碎了一地晶瑩。
望著婢女慌忙收拾的模樣,夏侯笙又回想起了之前在君悅閣的那事兒。
想起來還是有些心涼。
鍾離商那個小畜生。
……
轉頭,正打算蒙上被子睡個午覺,腦子卻突然一個激靈。
她猛的睜開了眼睛,她會不會太相信鍾離商的鬼話了?
他說愛她她就信?是不是有點傻?
她似乎忘記了一點,如果在江山美人之間做個選擇,鍾離商無疑是會選擇江山的那個人。
那麼,為了東夏這個泱泱大國,鍾離商去利用欺騙一個女人又有什麼不可能?
或許,從頭到尾,那些所有的看似為了她而產生的傷痛,或許都隻是在利用、作秀!
她——夏侯笙,從來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她,僅僅是他用來遮掩住自己內心的一個擋箭牌。
他在下一盤巨大的棋,而自己、程月熙,都是他手中的關鍵棋子。
一舉,江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