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誰來救救我的奶奶！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們呀！
我奮力睜開泡在血水裏沉重不堪的眼皮，慘叫：“奶奶！”
一絲微弱的光進入我的眼簾。
“奶奶，奶奶——！”
我聽見微弱的，幻聽一樣的沙啞的聲音。
混沌的大腦終於在窗口處淌進來的幾縷陽光，逐漸清明_____
原來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想翻動自己，爬起來，奈何我喘著粗氣使了半天勁，還是半點都沒能挪動，更不要說爬起來了。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疼的。
我不知道，我已經昏睡了五天那麼久，奶奶的新墳已經埋在墳山裏。
第一個知道我醒了的是，王文繡。她照常來給我喂水的時候才發現我醒了。所有的人都以為我不會再醒來了，隻等著，我咽了氣，就把我同奶奶一樣埋了。她每天按時給我喂水和喂些清粥，用濕毛巾給我降火燒一樣的體溫。沒想到我還能活過來。
又過了幾日，就著粥和水終於從那張隻鋪了一張薄薄的棉墊子的硬板床上爬起來。我感覺身上都發了黴。
重新站在陽光下，仿佛又獲得了新生。是啊，我的命是奶奶給的，奶奶救的，我怎麼能隨便擅自做主呢？我閉上眼睛，陽光撒在臉上，暖暖的。
“哼！這樣都能不死，真是醜人多作怪！”
我睜開眼睛，看見李大強背著一籃草從門外進來，李小強跟在後麵。
明媚的陽，突兀的蒙上了一層灰。
“就是，都是她害死了奶奶！掃把星！醜八怪！”後麵跟著進來的李小強扛著鋤頭，從我身邊經過，邊罵，邊吐了泡口水：“爛貨！”
我氣的渾身發抖，我做了什麼要這樣侮辱我？我雖然長得醜，卻也是讀過書，知道禮義廉恥的人，“爛貨”這倆個字，憑什麼要強加於我？！掃把星醜八怪，我都認，我唯獨不能認下“爛貨”這倆個汙誶的字！
“李小強，你說誰是爛貨？你，道歉！”我捏著拳頭，努力克製自己顫抖的身體。
“道歉！”我目呲欲裂“你給我道歉！”
他肩上的鋤頭掉在地上，看著我，目光呆住。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看見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我。在他的記憶裏，我永遠都是那個可以隨意欺辱，確隻會沉默忍讓的我。即便是在冬天把尿撒在我被窩裏，讓我挨凍感冒，或是剪爛奶奶在地攤上給我買的小紅衣，或是在我的草籃子裏悄悄的裝石頭，害我被過重的籃子壓得翻滾進秧田，滾一身泥，打著哆嗦回來討來李寶的罵——我永遠都是一聲不吭。
我睜圓著小眼睛，死死的瞪著他。
“道你媽的歉！”楞了半響的，李小強回過精神頭，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小眼睛歪鼻子，三瓣嘴，比一坨屎還醜，還想老子給你道歉，老子，就罵你爛貨了怎麼了！”眼前的男孩子雖然隻有十五六歲，卻已經長成了山裏壯實黝黑的男人的樣子，半點屬於這個年齡的稚氣都找不到。
“啪！”我打了他一巴掌“道——”歉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啪！”更重，更響的一巴掌就已更快更猛的勁頭煽在我臉上，直接把我掀翻在地。
臉上火辣辣的燒著疼，耳朵嗡嗡的想，鼻子一熱，我伸手摸了一下，是血。
我喘幾口氣，抬起頭。打我的是李大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