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號稱“冒險家的樂園”的大上海,不僅是郭氏兄弟、蔡氏兄弟等四大公司的創始人在此“揾錢”揾到盆滿缽滿,他們的前輩同鄉一樣撈得風生水起。最典型的例子是出生在廣東香山、原籍潮州、早年曾在廣州十三行中的“同順行”做事的鴉片買辦吳健彰通過捐官,不斷得到提拔,最後甚至當上了“蘇鬆太道兼江海關監督”即通常所說的上海道台——一個來自廣州十三行的鴉片販子登上了上海地區第一把手的寶座!
毋庸贅言,吳買辦做生意倒是做得有聲有色,前期的仕途也稱得上是順風順水,不過一旦坐到上海道台這個處在風口浪尖的位置之後,處於華洋衝突漩渦之中的吳大人,官運就很難再談得上亨通了。他在任上最後是以被革職收場。吳健彰當上海道台最大的“政績”,恐怕就是鹹豐五年(1855)鎮壓了小刀會起義。有趣的是,吳道台的對頭、小刀會的首領恰恰是他的潮州同鄉劉麗川!小刀會在上海起事,結果是兩個廣東老鄉掐了起來。一場使上海租界從“中外隔離”變成“華洋雜居”,直接改變了上海社會發展態勢的大戰,敵對雙方的頭領居然同為廣東人!正所謂一葉知秋,吳健彰和劉麗川盡管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是亂臣賊子,但他們的坐大,殊途同歸地反映出廣東人的勢力在上海不斷膨脹。很難想象,在講究裙帶關係、講究門第出身、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晚清官場,如果沒有廣東幫勢力在幕後暗暗支持,並非科舉出身、靠捐官起家的吳健彰能夠憑一己之力在異地他鄉問鼎道台的寶座;而在上位之後,同樣很難相信吳大人會“明鏡高懸”,不會為了戴穩、係緊自己一路捐上來的頂戴花翎而黨同伐異,大力提拔自己的廣東同鄉,扶植廣東幫的勢力以為呼應。同樣的道理,在血緣、地緣等宗族觀念根深蒂固的封建社會,在魚龍混雜的小刀會中,如果廣東幫勢單力薄,很難想象劉麗川能夠脫穎而出,被各路兄弟推舉為首領。
並非“學而優則仕”的吳健彰之所以也能過一把官癮,靠的是捐官,靠的是雄厚的經濟實力,但上海灘上腰纏萬貫的廣東人並不隻吳健彰一人。開埠以後,以吳健彰為代表的廣東人不僅在上海官場顯赫一時,在商界更是遊刃有餘。到南京路上四大百貨公司的出現,可以說廣東財閥在上海灘的勢力達到鼎盛時期,廣州—上海兩城之間的經濟聯係,達到血脈相連的程度。
廣州——上海,上海——廣州,從五口通商到改革開放,盡管兩城之間一直存在激烈的競爭,彼此的城市地位像蹺蹺板似的此起彼伏,但顯而易見,從一開始,這兩座城市、這兩座城市的人之間就形成千絲萬縷的聯係,是冤家,更是親家。今天、今後,彼此的聯係隻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