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財政局的院子裏有三大架葡萄，春末夏初，一串串細小潔白的葡萄花兒剛剛脫落，米粒大的小葡萄一嘟嘟地支楞起來後，老門衛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說良心話，孩子們倒不一定是對葡萄感興趣，那麼一丁點小的葡萄，又酸又澀，有什麼吃頭？孩子們來這裏主要想過過當偵察兵的癮頭。
他們離大門老遠，就貓著腰，一邊留神察看四周動靜，一邊輕輕地抬著步子；過傳達室是最危險的一關，選擇時機非常重要，最好是找淮老門衛分報的時候。就這樣，必要時還得把整個胸脯貼在地上，葡旬前進。·除此，就全憑速度了，飛快地奔過走廊，衝進後院，找準葡萄架上的目標，狠抓幾把，然後再象一顆子彈似地飛出來，轉眼工夫，孩子們就渾身泥，滿頭汗，喘著氣，在拐角那兒和小夥伴們比戰果了。
這是多麼驚險而富有吸引力的遊戲呀裏
老門衛的耳朵非常靈，一聽到動靜，他馬上會掄起那把大掃帚，可是，老門衛畢竟老了，比賽跑，他不是那幫孩子們的對手。於是乎，幾天下來，葡萄架幾乎要散了。然而，老頭兒到底是一個老門衛，有的是經驗。很快，他改變了策略，盯準了一個身穿煙色夾克衫的孩子。他看出這是個“頭兒”，每次進去出來，這孩子都一馬當先，搶在頭裏。這天，當孩子們“掃蕩”完畢，呼嘯著朝外奔跑時，他張臂果真捉住了這個孩子。
“你？”當他看清孩子的臉後，不覺大吃一驚。他認出這是計劃處老李的孩子，叫小進，就住在機關旁邊的宿舍樓裏。
脫離“險境”的孩子都收住了步子，驚慌地注視著這個場麵。
小進把嘴閉成了一條線，倔翠地沉默著。鬼知道，這會兒他的小腦瓜在想些什麼。也許，一個電影鏡頭正占據他的心·頭：一個被捕的紅軍戰士，昂首挺胸，迎著敵人的刺刀。
這情景，叫老門衛哭笑不得。
說來也巧，小進的爸爸剛好從辦公室出來，他奇怪地阿小進：“你來幹什麼？”
但一看到散落在小進腳邊的葡萄葉子，他便明白了一切。他幾步奔了過來，大聲嗬斥：“好你個小子，原來是你幹的！……”
小進嚇了一跳，掙脫了老門衛的胳膊，撒腿就跑。
爸爸追在後邊，揮起拳頭：“混小子，你留神點，看我不——”
然而，孩子們早跑得沒影兒了。
天黑了，小進攝手攝腳地摸回了家，他眯起眼，趴在幾縫上正要往裏瞧。
門無聲地開了，爸爸、媽媽早就等在門邊。
小進不情願地跨了進去。
“過來！”爸爸大喝一聲。
小進本能地往後一跳。
但爸爸沒有象往常那樣揪耳朵。倒是給了他一把鍬，然後把他領到了後院。
“把這塊地翻一下。”爸爸用腳尖示意一下，就輕鬆地坐在一邊，抽起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