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爸爸安的什麼心，鍬把足比小進高出一頭，而腳下黑黝黝的泥地，·平常踏在上邊象毯子，一挖才知道，它硬得簡直象塊鐵。
小進累得滿頭大汗，爸爸卻若無其事地架著腿兒，連眼皮都不抬。開始，小進想堅持到底，他不願意說軟話，哪怕是對自己的爸爸。但到後來，他連胳膊也舉不起來了：“爸爸。”
“唔。”爸爸站了起來，“才翻這麼一小點？”
“你倒來試試看。”小進不滿地嘟嚷著。
“這麼說，你也知道了，幹活是很累的。”
小進氣鼓鼓地跟著爸爸上了二樓平台。一陣小風迎麵吹來，涼浸浸的，真叫痛快。隔著牆頭，就是財政局的後院，葡萄架就立在院中央，在銀色的月光下，小進清清楚楚地看見三架並排的葡萄架，象條長長的走廊。
小進擦了擦眼睛，沒錯，葡萄架下有個人影。他是誰，在幹什麼？隻見他一會兒貓下腰，一會兒直起身，一會兒抓起鐵鍬，一會兒又用鐵勺往桶裏舀水，他的動作緩慢，吃力。“是他！”小進心裏一沉，果然，夜風中傳來了幾聲蒼老的咳嗽聲。
小進感到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他偷眼看看爸爸，爸爸正眯縫著眼睛，安閑地抽煙呢。小進摸了摸臉，他沉住氣，慢慢地轉身回家去了。
其實，爸爸早把兒子羞愧、不安的神情看在眼裏。他得意極了，眼牛似的兒子終於低頭了。他心想：看來以後真得少動拳頭，還是她的辦法強。
這個“她”，就是小進的媽媽。
當然，故事到此不能結束。第二天下午，老門衛照例警覺起來，他提前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幹脆搬把椅子，坐到了門口。
孩子們也按時到了，但是，他們是排著隊來的，手裏拿著鍬、壺、繩子等物。在離大門五、六米遠的地方，他們都規規矩矩地站下了。
一個結藍蝴蝶結的小姑娘離隊跑了過來。在這之前，老門衛從沒見過她，她準是男孩兒們特約來的“聯絡官”。要知道，有些話，小姑娘說起來很輕鬆，但男孩子無論如何是張不開口的，他們有一種特殊的自尊心。
“老門衛爺爺，”小姑娘脆生生地說，“我們幫您整理葡萄架來了。”
這會兒，輪著老門衛發楞了，這真是意料之外的事。然而，他畢竟是老門衛，經得多，見得廣，他馬上伸出雙手，大聲說道：“歡迎，歡迎！“
大隊伍開始往裏走了。
小姑娘踞起腳，湊近了老人的耳朵：“老爺爺，要知道，我們應該尊重您的勞動嗬！”
隊伍中的小進威嚴地咳嗽了一聲，顯然，他不喜歡她這麼多嘴。
小姑娘小嘴一抿，一陣風似地跑進隊列裏。
老門衛留在門口，開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