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仙仙地走開了。

然而,磚頭就象長腳似的,每天到我的地裏來做客,我都快氣瘋了。

放學後,我趕快奔回家,扔下書包,就往後門跑。拐過一個牆腳,聽到有人喊:“珊珊。”這是小明在喊他妹妹。我靈機一動,停住了步子,偷偷地探過頭去。天I我看到什麼?我看見小明站在那兒,用衣襟兜了一兜磚頭,正揚手,把磚頭一塊塊砍進我的地裏。

開始,我傻了。小明看到我也呆住了,他慢慢轉過身去,衣襟垂下了,磚頭都砸在他的腳上。很快,我跺著腳,大聲地嚎叫起來。這意外的事情,實在叫人傷心。我的哭聲引來了許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勸我,哄我,但我隻顧閉著眼睛哭,眼淚糊了我一臉。

當然,我們吵翻了。很快他爸爸下放了,全家都搬走了。臨走前,小明老在我家門口晃來晃去,我咬著嘴唇隻是低頭看小人書。那會兒,我還不知他第二天就要遠遠地走了,等我得到消息,他們的房子裏又住進了新人。

大約過了兩個月,阿姨對我說:“阿嘉,有人找你。”我一看,是金阿姨,小明家原來的保姆。她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封信,是小明寫來的。小明用他有點發斜的筆體規規矩矩地寫道:“阿嘉:金阿姨要回杭州,這是幹載難逢的好機會,就連忙坐下來給你寫信……”

看到這裏,我“璞味”笑了。小明有個毛病,他學到一個新詞,總要幹方百計把它用出去。這個“幹載難逢”想必也是剛剛學來的。

我咬著筆,不曉得怎樣開頭。一想起他,我就想起那些垂頭喪氣的向日葵。

金阿姨走進來問我:“阿嘉,你寫不寫回信?’,

我皺皺眉頭:“以後再講吧。”

以後,以後又是什麼時候?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這天我正教孩子磕瓜子。孩子問;“媽媽,瓜子是什麼做的?’,我說:“傻瓜,瓜子是種的,不是做的。”“媽媽會種嗎?”“當然了,媽媽小時候就種過。”

突然,遙遠的往事象畫麵展現在我的腦海,一個圓圓的小臉浮了出來。小明,我以為早忘卻了的人,原來還盤踞在我心底的某個角落。

春去秋來,風鳳雨雨,人對問題的認識是會有變化的。早年不可饒恕的罪過,今天早就冰消雪融,變得容易理解,甚至叫人同情了。小明,我童年時的夥伴,你現在在哪裏?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再相逢,我一定請你給孩子講講你砸向日葵時的心理。為了過去,更為了將來。

不該發生的,但願它永不再現,讓燦爛的陽光永遠普照孩子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