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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假。自己明明是周總的兒子,別人又怎麼通過了親子鑒定?

當被問題包圍、被失望包圍,玉嶸隻會從自己那裏逃跑,躺在公園長長的木椅上,滿心疑惑。

他不是一個好戰士,因為他總是過於擔憂即將發生的事。每場遊戲的結尾,都會有一個出乎意料的反高潮。在這場遊戲裏,他沒能體會到親情的愛,卻感受到了親情的刺痛、親情的尖刻。他曾認為重要的、珍貴的東西,在別人眼中竟然不重要了。遊戲本身太激動人心,這過程太痛、太傷感。他成了一個沒有東西可輸的英雄。

世界的通道仿佛在中間坍塌了,一頭是他,一頭是爸爸。兒子的心成了爸爸的玩物。

玉嶸坐在學校操場上,兩姐妹收到信息後便來見他。爸爸武斷地封殺玉嶸,卻扼殺不了雙胞胎對玉嶸的感情。周遭的空氣愛撫著他們的肌膚。她們一左一右地坐在哥哥身邊,一臉挨了打的小女孩的表情,強忍著淚水。在幻想超越現實的年紀,她們對未來充滿著奇特的信心。他們甚至幻想四五十年後,三人依然信心滿滿又親親熱熱地在一起侃大山。

他們都不相信隻有傻瓜才會幸福,但倘若真的必要,他們也可以隨時裝聾作啞。她們和他都在長大,都體會到一種患難與共的親情,並相約一起到國外留。對未來的幻想,讓他們體會到暴風雨中能伸能屈的樹,才不會折斷的道理。

無論周總如何誹謗朱玉嶸,雙胞胎自有她們的主意。玉嶸代表著才華、事業和未來。爸爸對玉嶸的蔑視,不由使雙胞胎懷疑是爸爸嫉妒之心在作怪。爸爸恐懼了,恐懼年輕人超越他。之前雙胞胎非常崇拜爸爸,以為爸爸是卓越的,是人中的珠穆朗瑪,可現在她們不那麼認為了。攬鏡自照,誰又不認為自己是最正派的呢?通向地獄的路不是用良好的意願,而是用自我辯解鋪成的。她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以無語抵抗思想暴力,學會了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過濾著長輩的言行。

不冒險就沒有成功,這是行業領袖和一般人的區別。他們偷偷和玉嶸聯係,一起吃飯或一起到圖書館複習。同學們羨慕的眼神,更助長了姐妹的驕傲。三人兄妹聯盟像堅強的堡壘,無人能拆散。正像班主任說的,改變雙胞胎的正是朱玉嶸。和智慧的人在一起,你就會成為智慧的人。之前的雙胞胎被社會上的輕浮女子吸引,試圖以色彩和修飾贏得師生們的眼球。自從玉嶸輔導後,玉嶸智慧的魅力和樸實的自信感染著姐妹倆,從而使她們頓悟到,吸引眼球和受人尊重根本就是兩個概念。漂亮的瓢蟲自信這是一輩子的旅程很廣,它們又會飛又會爬,還有著五彩繽紛的衣飾。但其實,它們哪兒都去不了,甚至離不開那個麥子成熟的季節,活不到秋風蕭瑟的黎明。

無價的東西最珍貴,就像這無私的兄妹之情。接納一個人就是一次冒險,但不冒險又怎能贏得未來。

“我一直把你當成小石頭哥哥,再也容不下別人頂替小石頭了。”周明憂鬱地說著,攬著玉嶸的胳膊,頭歪在玉嶸身上。

“有人要頂替了嗎?”

“爸爸找到小石頭了,用爸爸的頭發和小石頭的頭發做的親子鑒定……”

玉嶸突然想起順風美發廳裏,朱廳長迅速抓一把他的頭發,塞進褲子衣袋裏。

玉嶸靈台透亮。簡直開心死了,他突然摟著雙胞胎妹妹左右各親了一口。他覺得上蒼再次眷顧了他,神聖的光環照亮了他,他瞬間無比幸福,也無比快樂。他突然站起來,跳到台階下,揮著手對她們說:“放心,我還是你們的哥哥。還有幾天就考試了,走,我再輔導輔導你們!”

剛剛彙集到心裏的血液,像洶湧奔騰的浪漫,一下子湧到了臉上。爸爸的叮囑比這操場上的石子還多,但也阻礙不了她們飛奔而去。

誰刺了誰,誰傷了誰,誰錯過了誰,誰又主宰了誰。上帝知道,上帝從來不說。

天冷,人更冷漠。這世界,有病的人可不止去醫院的那些,更多的時候可能是大街上的、酒吧裏的,舞台上的,甚至主席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