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國師點頭表示同意,又說道:“那我能不能問你一句,你與你本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又為何設套困住我一個小小的信願之身,若是閣下能告訴我的話,我就放她走,咱們被困在這種地方你還怕我會出去通風報信嗎?”
焚香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們做不到的話自己卻可以,她若是能得到這個消息從而將其告訴那位國師背後的人未必不能得到機緣,就在她內心竊喜的時候白胡子老頭不著煙火的掃了她一眼,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對方明明是一掃而過,焚香卻覺得自己已經被這雙眼睛注視了十年百年之久,同時肋下持續的痛苦竟然戛然而止,很顯然肚子裏那個猖狂無賴的小怪物害怕了,就像被蛇子瞪了一眼的癩蛤蟆一樣。
焚香嚇得跌坐在地上,但她始終沒有離開,雙手各自抓著胳膊,染著紅油的指甲根根嵌入肉中,這個女人發了狠,用疼痛來止住恐懼,她要做一隻攪屎棍,不得到好處之前絕不離開。
白衣國師似乎是覺得好玩,他也看穿了對方的想法,之後做了一個本尊絕不會做的決定,他是沾染了香火的信願之身,受眾生喜怒哀樂,因此他性情多變,而且很樂意在消逝之前看最後一場笑話,他說道:“焚香,這是個好名字,本國師手裏也剛好有一道與香火神明有關的法門,算與你有緣,本國師要跟這個老家夥說幾句外人聽不得的話,你帶著它就此離開可好?唔,順便再把個門。”
焚香想也沒想直接點頭,說道:“多長時間呢?”
“第二天太陽升起之前,呀,看樣子就要下雨了,你也不能離開,知道了嗎?”
焚香點頭,白衣國師則在額頭眉心處一按,手指從裏麵抽出一根米黃色光帶,雙指團成個丸子彈到焚香身前,如蠟油融入她的眉心中。
焚香驚呼一聲,“這……”
“是我的一點記憶,裏麵除了修行法門還有裏一點小布置以及一處機緣,這都是前人布置的,但後來時光荏苒,光翳飛鳥,再沒能派上用場,你若是能得到它也算是物盡其用,去吧!”
焚香離開了,而一直冷眼旁觀的白胡子老者則說道:“這樣可不好,以凡人之身走神道之路本少有能取得大成就的,而且我觀這女子性情陰私暴戾,說不得會禍亂世人。”
“未來,未來的事誰說得清呢?至於禍亂世人,你我還有這世上大多數的修行者不都在扮演這樣的角色?多她一個我看並沒什麼大不了的。說正事說正事,如今可是沒有人了,今日之後說不得咱倆就會變成兩尊再無法開口的土偶泥像,趁現在多溝通交流一番不好嗎?”
對方笑著搖頭,說道:“既然前輩已經看到了那丫頭的可憐經曆,那就不用我多心了。”
冷哼一聲之後,白衣國師將另一隻手也放在霧氣少女的頭頂,雙掌微微用力將一道青色匹練從少女體內剝離出來,隨手扔在地上,青光化為青鳳,在頗為人性的瞪了霧氣少女一眼後這隻可憐的鳥兒飛出大門去尋找它的主人了。
白衣國師輕聲嘀咕了一句,左手掌心中長出一隻黑管毛筆,右手持筆在身前虛空中輕輕一劃,潔白的筆鋒迅速染上墨黑,接著如同為婦人畫眉一般,白衣國師落筆在少女的額頭。她的身軀是霧氣凝結,即使是凝聚成人形細微處仍是在不停聚散變化,白衣國師最開始微微皺眉,待看筆墨不停離散將對方額頭染成個大花臉——呆呆的大花臉,他就又笑了,伸手拍在對方額頭,結果霧氣真正變作了少女,不是雲霧那樣虛實變化,是將水變成雪,用雪堆成了雪人,這是實實在在的身軀。
白衣國師落筆走馬,以少女額頭為紙畫符,白胡子老頭走近來稱讚道:“不想前輩還有道家符籙的手段!”他倆如今一點都不像敵對模樣了。
白衣國師沒有分心搭話,等他畫完之後,少女額頭官祿宮處又變作光潔模樣,那些墨痕竟是已經在書寫之時就已經滲進這霧氣凝聚的皮肉之下了,白衣國師舒了口氣,說道:“這是本國師自創的符籙,名曰‘這是我的人,看清沒有’符,聽不懂對不對?沒關係,你小子隻要記住本國師地下有人就行了。”
白胡子老頭失笑道:“下一步就由我來吧,也讓前輩歇會兒。”
他隻是雙手輕拍,一條水帶便以霧氣少女為中心螺旋出現,水帶漸寬漸長,不一會就變為地上旋渦,隻是這水黑光湛湛,間或有哀嚎頻出,旋即一顆巨大長角鬼頭從漩渦中出現,張口咆哮,“幹擾黃泉,罪大無赦!”
白衣國師與白胡子老頭都沒有理會這鬼頭,反而是對方在看清兩者的身份之後竟是直接跪了下來,用那剛剛出現的隻是“童子”體量的身板跪立支撐著巨大鬼頭哀嚎道:“見過二位聖人!”
“去,將這丫頭送到葉山娘娘處。”
“謹遵天憲”,鬼頭領命後,黑水席卷將霧氣少女席卷吞沒。
辦完事情的白衣國師直接坐下,白胡子老頭則饒有興致的問道:“不知前輩將自己搭在這裏又為得哪般?”
白衣國師依舊沒有回話,她雙眼目視地麵,似乎能透過層層地麵看到一個無比幽深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