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位母親奶孩子的場景讓他駐足許久，因為她沒有絲毫避人的打算，所以陶桃得以看到那他從未見過的幹癟之物，像一種陶桃曾吃過的幹果——棗幹，橢圓幾乎扁長，其上是凸起的血管，這與陶桃曾經見過的格外不同，他雖然從未見過完整之物，但一斑窺豹他能想象出那團的肥膩正常的該是什麼樣子。
小嬰孩吞下一粒紫黑色的“葡萄”，而那位母親同樣吞咽著鍋子裏黑色腥臭的漿糊，嬰孩乖巧無聲眼睛是鮮活的，大人同樣無聲眼睛卻是死的，真正死去的雙眼，陶桃在對方男人膩歪不耐的眼神中看了有一段時間，中間這位母親從沒有眨過一次眼睛。
陶桃挪開眼神，他最後眼睛中殘留的是嬰孩掛在嘴邊的奶漬，這簡直是奇跡，母親經由吞食黑而腥臭的漿糊給與了孩子雪白香甜的奶液，這些會伴隨他度過一個漫長的夜晚而沉沉不會醒來，陶桃撫摸心口悵然若失。
陶桃本以為自己從城中走過一回已經是經曆了一回人間萬象，但如今看來還遠遠未夠，原來他所以為的“疾苦”也隻是旁人所奢求的，就像玉台階上遇到的那三個孩子，他們仍保有自己可能的“出人頭地”的發財機會，這些流民卻連這些都沒有。
陶桃心裏難受，他突然發現在這種地方尋找老馬可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同時也感到一絲後怕，這樣一個如同餓鬼地獄的存在，老馬怕不要因為那一車受了牽連，他對正站在羅漢殿前的三個漢子問道：“請問老哥認不認識駕車的老馬？”
這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身後房屋轉角還能看到一兩個正趴著偷瞧的小腦袋，如此看來這應該算是還過得不錯。
“馬興福嗎？我憑什麼告訴你？”
兩個小腦袋被一閃而逝的胳膊給拉了回去，之後冒出來的是同樣黑光一閃的長辮以及一雙跟之前兩孩子有著一樣圓眼的女孩，她也在偷看著，而且貌似更加細致。
三個漢子同時往前邁了一步，沉聲道：“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你該滾了，城裏人小白臉！”
陶桃從來不覺得“小白臉”是罵人的話，他往後退一步，任著對方壓迫也不反抗，隻說道：“好好好，你的地盤你是老大”，陶桃抱著胳膊往別處去了，他打算再問問別人。
陶桃悠悠跳下台階，身後傳來濃痰破空的聲音，看來這三個漢子不隻是比旁人吃得好長得壯而已，大概還是身懷武藝，嘖，這一口吐痰聲還真是鏗鏘有力。
在陶桃以及三個漢子都看不到的地方，那個圓圓眼睛的主人三個孩子同時跳了下來，小姑娘擰眉扭頭道：“你們下來幹嘛？”
兩個小男孩圓滾滾的眼睛同時一轉，說道：“阿姐去哪兒我們去哪兒！”
小姑娘凶巴巴說道：“給我滾蛋！”
“我們要告訴大爺！”兩個小男孩異口同聲，大爺顯然指的是三個漢子中的老大。
小姑娘忙著往外麵看一眼，看到陶桃正繞過羅漢殿從另一邊往外走，趕緊說道：“我去給你們帶個姐夫回來，千萬瞞住我爹，不要壞事！”
“好！”
等小姑娘興衝衝的從屋子後麵往另一側跑去之時，兩個小男孩正在對視，其中一個說道：“姐夫是什麼，能吃吧？”
另一個深以為然的點頭，“大概能吃！絕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