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帶著幾個以前同校的同校正往會場走,就看見了從星巴克走出來的馮陌安,幹淨明亮。馮陌安也一眼看到了以前的徐麗,一時間,不好再離開。
“喲,是當年出國留學的大校花,不知道為什麼退學了,敢問在哪裏高就。”搭腔的是以前一起去法國留學的學姐。不過她們並不熟,因為學姐要讀法文預科,而她直接就念設計,同校,不同課,而且自己很快就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適合學服裝設計,才半年就退學了。
當年的“君陌戀”,是自己在君臨逸最落魄的時候離開,所以被罵一點也不新奇。馮陌安看了學姐一眼,反擊回去,“我的法語一向很好,覺得學設計太浪費了,所以就去了巴黎政治學院。”
“馮總監。”徐麗聽安霽說過在北京遇到她的事情,想來她功成名就,還是不要讓學姐得罪了她,“安霽應該給你發過請帖吧,不進去捧個場。”
“我回國了,也辭職了,不用這樣叫我。”秦涵出來的時候,聽見馮陌安的話,當了一回布景板,就跑走了。
徐麗很驚訝,“年薪用歐陽計算,站在時尚界的前沿,穿著世界上最華麗的服飾,手底下永遠有一群聽話的下屬,不好麼。”
“不好。”馮陌安誠實的很,睡眠不足六小時,能好才怪。接收了畫廊,她隻想休息。肚子卻非要和她作對,咕咕了兩聲,她絕不是餓的,而是吃壞了。酒店,還是快去吧。尷尬的扭頭,實在難受。
宴客的酒店金碧輝煌,但在馮陌安眼中也就如此,她對於酒店一向沒有好感。她人生中的最大的悲劇,就是在一個更豪華的酒店裏發生的,二十歲的自己,笨的像頭豬的時光。
安教授,安伯母在門口迎客,顧子清也在。她很生氣,從小星星的生日宴開始她就很生氣,那天本來想找馮陌安談談,可是她的身邊老是圍著人,沒有機會。提著長長的裙擺,攔在她的麵前,“柯大小姐好手段。”
“既然知道我是柯大小姐就讓開。”馮陌安說的很溫柔,一點威脅力也沒有,囂張的肚子,讓她一點吵架的心情也沒有。安教授隻是拉住了生氣的妻子,他不清楚,馮陌安怎麼和顧子清又吵上了,更看不懂顧子清的隱忍,走到她們中間,“馮小姐怎麼來了。”
“教授,半路上碰到了徐麗。他們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我隻是送我父親回國,等爸爸這邊的事情完了,我也不知道,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那裏。”馮陌安對晚輩一向不怎麼謙讓有禮,可是長輩麵前,她就安分許多。
“徐麗,送馮小姐進去。”安教授吩咐了。徐麗就帶著她們一群同學進去,坐在最後幾桌。前麵都是親戚,政商界名流,以及大明星。因為時間還早,隻有親戚那桌坐滿了,後麵同學這桌,稀稀拉拉的半桌子人。
經過剛才那一出,馮陌安明顯覺得耳根子清靜了,肚子也過了疼勁,於是耐著性子坐好。秦涵穿著西裝,無聊的很,他不能喝酒,當然不用盡伴郎的職責,隻等著待會給新郎新娘現場彈奏婚禮進行曲。看著馮陌安四周一片空位,想想她人品一向最好,從來隻有被人擁簇的份,那裏輪到今天,幹脆走過去陪她。
“姐姐。”秦涵坐在她旁邊,下巴也耷拉在她肩頭,活像一隻求主人疼愛的小狗,濕漉漉地大眼睛很激發女人的母性本能。馮陌安摸著他的頭發,“怎麼了?”
“無聊。”
馮陌安不搭腔,隻是摸著秦涵的頭發,她也很無聊。
對麵的同學們,明顯很不無聊,一個馮陌安沒見過的小妹妹,遞過筆,羞紅著小臉,像蚊子嗡嗡一樣的乞求,“秦涵,可不可以,簽個名。我好喜歡你的。”後麵那一句話聲兒就更小了。秦涵抬頭給她簽了名,然後又趴在馮陌安肩膀上,仿佛他本該如此一般。
那個小妹妹,明顯是不知道,馮陌安在美院負心薄情的大名,好奇的看著她,“學姐和秦涵是姐弟?”
“差不多,他不是號稱鋼琴王子嗎,是我哥哥親手教的。小時候,哥哥出差了,我就去他家混飯。”
“哇,和安霽學姐一樣是青梅竹馬呀。”小妹妹很興奮,眾同學也都看著他們,確實很曖昧的姿態,但對象是馮陌安,讓他們不得不帶著有色眼鏡。
“她要看得上我這個竹馬,我早嫁進豪門,等著老婆養了。”說完頗有幾分惋惜的意味。
馮陌安抬了肩膀,讓他坐好,“得了吧,我養你,願意麼。”
“是是是,我錯了,一個被富婆包養的機會沒有好好珍惜。”
“錯了,錯了,是富翁。”馮陌安笑嘻嘻的揶揄他,可不是嗎,自己除了向老爸要錢,還能找誰。秦涵黑了一張臉,“陌陌姐,你就可勁欺負我吧。”對麵同學明顯好奇的眼神,以及以及坐到馮陌安另一邊的粉絲,覺得陌陌大約不會無聊了,就站起來,“我去試音。”
“學姐,你知道秦涵喜歡什麼嗎?”小學妹拿出本本,認真的做筆記。
“除了鋼琴,我還真不知道,你問他我喜歡什麼還差不多。”
“那他小時候有沒有好玩的事。”看著小學妹興奮的樣子,馮陌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給小孩子正正三觀,不能迷戀這麼不靠譜的男孩子。“他呀,小時候跟個豆芽菜一樣,還相信吃菠菜能跟大力水手一樣。長大一點了,跑去遊泳,可皮倒是黑了一層,陽光也吸收了不少,楞是沒長高。後來去了趟德國就長整齊了,也不知道那兩年是吃了什麼??????”
兩人聊得火熱,馮陌安把能講的囧事全講了,小學妹依舊對秦涵犯花癡。她喝了口水,果然不是一個維度的生物,秦涵那小屁孩,那裏值得愛慕。
聊天的空檔,人也來了一大半。
舒瑞珠領著父親進來,旁邊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大約是小媽的父親。經過馮陌安跟前的時候,她聽見小媽的聲音,“爸,柯先生與我有授業之恩,你要好好招待。”馮陌安嗤笑,不知道這位老先生知道,這個比他還大一歲的男人是他女婿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小學妹好奇,“學姐,你在笑什麼?”
“老牛吃嫩草見過不。”小學妹點點頭,“現在的有錢人都好這一口,那些小姑娘也太沒羞了,對著爸爸,爺爺也下得了嘴。”馮陌安樂了,小媽真是個奇人,家裏財產也不菲,就是看上他那個風流老爹,這愛情當真是無敵的。他爹還愛裝窮酸,所謂淨身出戶,惹的小媽一番以後好好養他的豪情。
馮陌安樂嗬的幻想著她現任“爺爺”知道真相以後會怎麼對付老爹,陸校長就進來了,看見馮陌安迅速的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回頭的同時,桌上好幾個學生向陸校長問好。
“馮小姐怎麼不和你爸坐在一起,來我帶你過去。”
沒來得及拒絕,陸校長就拉著她去,馮陌安想想,先認識一下“爺爺”也是不錯的。
規矩的坐到爸爸身邊,接受在座各位的一番讚美,馮陌安的耳根又清靜了,舒瑞珠離開他爸爸身邊,坐到馮陌安旁邊。
“喲,這兩個小姐妹感情好呀。”一位叔叔說了這句,還算了算,“柯小姐今年二十六,比小舒大一歲吧。”
柯遠山黑著臉,怨恨的看了女兒一眼,這丫頭湊什麼熱鬧。舒瑞珠含糊的說道:“陌陌,沒滿二十六了,也就比我大幾個月。”剛解釋完,司儀走上台,開始主持婚禮。在悠揚的琴聲之中,他們交換戒指,接受長輩的祝福。
吃飯環節一開始,坐在老爹另一邊的顧叔叔,夾了一個龍蝦過來,滿桌子的人都看著這反常的舉動,他夫人也瞧的仔細。看著女兒木訥的臉,柯遠山偷偷樂了一下,一本正經的玩笑道:“顧先生也太會取巧了,怪不得問陌陌喜歡什麼東西,想要我的作品,也應該先討好我吧。”
“顧叔叔什麼都知道,我老師的作品,現下他自己手中一幅也沒有,全都便宜了陌陌。”舒瑞珠進一步解釋。柯遠山拿起那龍蝦,細細剝開殼,“這女兒被我慣壞了,吃個帶殼的沒有我來剝,她寧可不吃。”
馮陌安低著頭,這是八哥給慣的。小時候她喜歡吃螃蟹,安就剝開殼,挑出蟹黃,看著她吃。後來,她就在也不吃這類東西了。
“爸爸就知道忽悠別人。”把剝好的蝦肉扔回他碗裏,“顧叔叔可別被他騙了,索畫這種事得找他,而且我最討厭吃蝦呀,螃蟹之類的了。”
“我倒還真沒見過陌陌吃帶殼的,不過她很愛吃魷魚,軟體動物她都愛。”舒瑞珠也以為是丈夫騙人玩。
“柯先生很不地道呀。”顧平凡悵然若失的來了一句,“以前,子然很愛吃龍蝦。”
額,馮陌安不解,側著頭,嘀嘀咕咕的問舒瑞珠。
“他大女兒,不在身邊。”
舒瑞珠在嘀咕一句,顧叔叔不喜歡畫,大概是給兒子求的,顧子扶最喜歡了。
另一桌,秦涵被勸了一杯白酒,徹底的不省人事,趴下了。他的經濟人,趁著這幾天沒事,特地在家陪老婆,也不湊這熱鬧,也就沒人管他。馮陌安瞧了一眼,拒絕了和爸爸一起走。手機響起,是秦涵,看著那伴郎聚集的地方,新郎也在裏麵。八哥依舊,黑色的西服,潔白的襯衫,坐的筆直,連頭發絲都是柔順的。秦涵抓住他的衣領,直直一吐,馮陌安樂的沒邊,秦涵怎麼這麼可愛。這才起身,走過去。
新郎瞪著眼,拉住秦涵,柯維安已經脫了西服,順手拉回秦涵,“老九,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的很有意思。”
馮陌安古怪的看著他,想了幾秒,才明白這話是說她也用謠言對付他。神色淒淒,他什麼都知道,自己想了千百種理由,到最後那層痂,依舊要被撕開,鮮血淋漓,已經不疼了。
心中澄明,眼神也堅定起來,“是馮十三。”
柯維安笑笑,“我要害你,你卻還有心思計較輩分排行,果真是馮家的人,和姓柯的就是不對付。”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間的事大抵如此。一擊殺敵,擒賊擒王我做不到,但總得讓自己死個明白,將來若是要魚死網破,也好多幾分勝算,不至於連個墊背都沒有。”
柯維安冷著臉,“沈女婿,擒賊擒王,如今你見識到了十三在我頭上懸了一把劍,你是嫌她懸著累,讓她砍下來麼。”
馮陌安臉色一轉,如潛伏已久的毒蛇,吐出猩猩色的舌尖,“沈女婿?我都忘了,你隻是靠著沈小姐鯉魚躍龍門,如今還想靠著女兒更進一步?小星星隻有一個媽媽,柯維安隻有一個妻子,可那不代表,她永遠是柯家的少奶奶。”慢條斯理。一雙杏眼三分不屑,七分自傲,可一字字都觸動了沈父心思,說的他臉色灰白。
“要替我扛著阿秦,走吧。”
天朗星稀,銀鉤孤懸,入夜的城市燈火輝煌,熱鬧才剛剛開始,景致正好。馮陌安拉緊了外套,隻覺得秋風刺骨,已不複當年心境。回憶如水逝去,也如水溫柔,這世間唯有回憶永不褪色,曆久彌醇。她忘不了這個人,那些歲月裏給了她完美,這個人曾為她擋住了所有的淒淒風雨,險惡人心。他的婚宴,也是她識得萬千寵愛也是萬劫不複的因果,最親密的親人也可以將她視為前進路上的障礙。她第一次明白,物壯則老,寵極而危。人生在世不過是將圓滿摔碎,撿的一片是一片,縱全撿到,修補如初,內裏也不複當初,既如此,她馮陌安是不稀罕的。
一聲歎息,那張臉和自己足有七八分像,隻是不如自己白淨,“看來你這個嶽父不太得你心,今天給他的下馬威有意思?”話如石子如水,不過幾圈瀲灩,沒人搭理。秦涵爬在柯維安身上睡的正香,心下軟成一團,始展笑顏。
“還是他舒服,睡的這樣好。”柯維安把秦涵放到車裏,倚在馮陌安肩上,“陌陌,我們和好吧。”
“我和你從未分裂,又何來這一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柯字,哥哥的教誨日日都不曾忘,‘我們這樣的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事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裏自殺自滅起來,外能一敗塗地!’。”
“你明白。”柯維安不肯在多言,妹妹的啟蒙之師是自己,兩人的手段如出一轍,根本不用多言,現下不過是互相試探而已,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柯維安自覺的扶著秦涵去休息,陌陌上樓自個休息了。
馮陌安起來的時候,柯維安已經不辭而別了。她陪著秦涵打了一下午遊戲,晚上約了高中好友林景餘見麵,出門去了。
酒吧裏燈光灰暗,極有情調的放著一首慢歌。調酒師拋起手中的瓶子,甩出一連串的火花,帥氣的接住,一一倒滿。馮陌安和林景餘都穿著白裙子,坐在角落一起裏觀賞,看起來很有姐妹的味道。
林景餘好奇的看著那杯果子,“你以前最愛喝酒,怎麼變了?”
“小時候,不能喝的東西,你喜不喜歡?後來得到了,你會不會覺得原來也不過如此,就厭棄了。那個時候,隻是喜歡惹哥哥生氣,覺得他不準的就一定是好的。這些年,我除了不高興,或者應酬,很少在碰了,傷身。”
“果然長大了,還小時候,小時候。那別小孩子氣,不回家過年了,就為你嫂子?”
“那人還是一般虛偽和討厭,不過成不了大氣,如果我是柯維安,一定要追歐陽博的妹妹,門當戶對,可以和我三嫂比比了。真不懂,和三嫂一樣也姓沈,可怎麼就比不上三嫂一半。”馮陌安年紀小,三哥的兒子比她小三歲,當年三哥三嫂都是很喜歡她的,直說為什麼沒生個女兒來陪她。
“就你看不上眼,這話不要在說。”
“知道知道。”馮陌安正不耐煩,衝出個中年女人,狠狠地扇了林景餘一耳光。馮陌安火大,見不得別人欺負她朋友,一巴掌就要還回去。女人的保鏢抓住她的手,她反手一扭,隻聽見骨頭哢嚓的聲音,保鏢的手垂下去了,斷了。
那女人不顧臉麵,看著呆滯的林景餘就罵道:“你個小騷蹄子,不知道我是誰嗎?本夫人今天就告訴你,你和付語那檔子醜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警告你,如果在敢勾引他,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趕緊給我辭職,滾回你的狐狸窩去。”
馮陌安驚訝的看著林景餘,轉頭扇了那個女人一巴掌,“閉嘴。”眉尖一揚,威勢過人,那女人被嚇的閉了嘴,看著沒用的保鏢,又看了一眼馮陌安,頓時覺得這個女人長得極像狐狸,於是撒潑起來,“好呀,狐狸精還是喜歡抱團的,大家都來瞧瞧,看看狐狸精欺負正室了。”旁邊的人愛看熱鬧,早就拿起手機拍攝。
馮陌安掃過那夫人的臉,“別人怎樣我是不知道的,誹謗無辜的可是要判刑的。至於不經他人同意,上傳沒有授權視頻的,散播網絡謠言的,根據我國網絡管理法,可是至少要受拘役和罰款的。”馮陌安不知道中國法律,可是律師胡謅的本能她倒是擅長的很。幾句話,下麵的觀眾倒沒有明目張膽的拍攝了。
“喲,還是個律師呀,那倒是說說當小三該怎麼判刑。”提起保鏢被扭傷的手,“傷害他人又該怎麼算?”
馮陌安奪過他的手臂,一扭,那保鏢忍著疼,沒有叫出聲來。
“我剛才那叫正當自衛,何況已經好了。至於婚姻法,您倒是可以去向法院申請離婚,我可以幫您爭取到最多的贍養費。”馮陌安看了眼林景餘,認認真真的回答著婦人的話。
“好呀,這年頭狐狸精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那婦人還想撒潑,馮陌安卻是懶得搭理,拉著林景餘就出去,女人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