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龍奶奶拄著拐棍喚著誰
你看：隔壁倉倉爹也來作伴
啊 倉倉好不容易才熬出來
才眺到彼岸 爹為何尋了短見……
龍奶奶黃泉路上的話語
聽的睡夢中的豆豆又驚恐不安
才黑子她還去倉倉家裏
給倉倉說你考上了大學
爹一定高興得流淚……
這是怎麼回事呀
豆豆還在睡夢裏叫喚
她掙脫噩夢扯開窗子細聽
倉倉家院裏沒一點動靜
她踩上凳子隔院牆急眺
倉倉家屋子門窗緊關
她想去叩倉倉家的大門
卻想到女娃家的尺寸方圓
何況是夜裏、夢裏
夜裏夢裏的多少事都真假難辯
她擔驚受怕 折來折去
倉倉夢睡夢了嗎
倉倉夢睡夢了嗎
四
突然一聲驚天轟雷
把夜裏的一切端給白天——
左鄰右舍和豆豆夢到同一個夢
左鄰右舍的五哥六嫂都來了
一張大學錄取證浸在一灘血裏
一具無可彈掙的屍體倒在一邊
一根碰斷的柱角塌吊屋簷
除了淚還有啥說的裏
一人倒下 四鄰不安
龍棵樹下六家人惟七叔最老
他拿出自己的壽衣壽柩送死者過山
倉倉的前程也不能就此了斷
鄉親門一磚半瓦 掏盡了血汗
七叔就抱著那張血染的大學錄取證
就領著流浪兒般的倉倉乞路縣城
這倉倉苦難的淚一滴一個水泡
那四街憐念的手都往兜口裏掏
縣教委的工幹也含著熱淚
把各部門的門環輕輕扣動……
五
希望的光源啊 窮不盡的熱土
龍棵樹的金竹子 你抬起頭吧
淚顆不是土豆也不是佛珠
鄉鄰們仰望閃亮的星星
看 起程的班車在村頭等侯
是誰把自己的衣角咬爛
當倉倉憂憂上車的時候
茫然間豆豆擠來一個布包
“倉哥……給你添補學費……”
倉倉想說什麼 車已開動
但他心裏明白 黃布包包的
是幾代女子夢裏的
鐲子…銀繩…耳環……
於是 倉倉的眼裏又閃著淚花
他使勁將頭伸出車窗 車速 太快
已眺不見村子 隻見豆豆、七叔和鄉親們
遠遠地在山梁上樹一樣立站
他幻想龍奶奶，和爹
似乎也在水霧朦朦的祁山之顛……
1999.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