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工分的那些日子
那年那月
作者:魚泉劍
大約從1958年開始,中國廣大農村進入了人民公社時期,農村實行生產隊集體製,大家一起勞動,靠“工分”量度勞動量的多寡,分配一年辛辛苦苦得來的勞動成果。“工分”在當年的重要程度,猶如社員的命根。因為平時生活要向生產隊借糧,年終再按工分分糧食還給生產隊。
生產隊有記工員,社員個人有記工本,那小本本與現在的身份證地位差不多,格外珍貴。每天晚上,記工員會到生產隊的隊部,等候前來記工的社員們。社員們不顧一天的疲勞,手持記工本,都會聚攏到生產隊隊部來。
記工本有64開那麼大,皮是淺黃紙,上麵有姓名欄,芯兒是白紙,按月份把每日都畫出格子,記工員把某社員這天農活事項,寫在小格子裏,逢月公布,張貼在生產隊隊部的門板上。一旦某天忘了記工,經派工隊長核實,月底可補記。
每年評一次工分,以男性勞力“十分”為量度,視能力大小,上下浮動,女社員最高記八分。老的,安排些輕活幹,無論男女,所記工分數相應縮減。評分會由隊長主持,隊長提議,眾社員附議,也有一些講資曆味道,資曆老的社員,體力又好,評分多年居高“雷打不動”。
至於剛從學校畢業,新入社的小夥子,則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曆練,即使再能幹,體力再好,也隻能記八分。
直到某次你出過河工,回來評十分,才沒人再有異議。因為挖河是土方活兒,按時限完成,是最累的,不脫幾層皮、掉幾斤肉,難以應付。由於超負荷勞動,落下終身病痛、殘疾者並不鮮見。
衡量生產隊間的貧富差距,是工分值,生產隊搞得好的,十分價值幾塊錢;搞得不好的,僅一角錢,差距十倍或幾十倍。差的生產隊,年終結算時,社員往往還倒貼生產隊錢。
有位社員很感慨,做了一首打油詩,用刷紙的紅筆寫在生產隊的大門上:“人生每頓如喂鳥,硬說生活似天堂,勞動一年盡心血,年終結算一場空。”“每頓如喂鳥”,是說當時年定量420斤糧食,一年365天,每天折合一斤多,分成三頓,每頓不足四兩,這是毛糧,褪了殼,剩下的就更可憐了,根本不夠吃。說是如喂鳥,也是體瘦小鳥,遇到鴕鳥,隻幾口,就吞下去了。
工分廉價,極大地損害了人們的積極性。當時,吃閑飯、不幹活人的太多,在公社,除少數人由財政供養外,電話員、水利員、電影放映員等多部門人員,均由隊裏抽調,生產大隊、小隊有不少後勤人員,整天不幹農活。生產隊長有正副好幾位,動嘴不出力,這些人都被看成特權階層,活不幹工分還定得高,其他社員心中不服,但卻無可奈何,隻有消極怠工。“磨洋工,磨洋工,拉屎放屁三點鍾。”找個機會就歇一會兒,舒服一會兒是一會兒。
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期,人民公社才退出曆史舞台。如今,作為“大鍋飯”見證的記工本已成為陳物,工分概念早從人們頭腦中抹去。回望傷疤,回味曾經的痛苦,為的是提神醒腦,永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