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家的什麼人嗎？”他掉過頭來對著葉奇夫婦說，葉奇狐疑的勾著身子過來看，凝視了幾分鍾，才從他通紅的眼睛裏辨別是自家的閨女。
“停車，停車！司機師傅！”
他立即伸手連連拍打駕駛室的隔板，司機慌裏慌張的掉頭喊一句什麼，隔著板，聽不真切，但是車子還是慢悠悠停了下來。
葉向晚被拉上殯儀車，當她震驚的眼睛裏真的倒映出奶奶的麵孔時，她一下子摔在座位上，牧師急忙扶住她，但沒有人說話，車子急速前往火葬場。
葉向晚不明白那些人把奶奶抬去哪裏，她望著她僵硬凹陷的麵孔從她的麵前被抬走，腳步像被拴住了似得，無法動彈，她看到牧師在跟奶奶一路說話，看到爸爸扶著哭的不能自已的媽媽。她掉不出一滴淚，她很想哭，但是她掉不出眼淚。
她站在火葬場的風口很久，西風刮著她的頭發，她的裙子，她的通紅的臉，她僅僅是站在那裏，等著，她也不知道等什麼。她愣怔的其間，一雙眼睛透過西風的間隙將她來來回回打量好幾遍，這是一雙狹長的眼睛，透著暗淡的金色，仿佛一一個不時伸著懶腰的金色貓咪，仿佛一個利爪撕開風的旗幟，窺視著人間。
很久以後，幾個工作人員將一個小盒子搬出來遞給爸爸媽媽，葉奇雙手捧著一個僅僅鞋盒子大的木盒，他沉著臉，一言不發。葉向晚走上前去，她媽媽依舊倚著爸爸的手臂，看到她過來，朝她揮揮手臂，讓她離開，她卻搖搖頭，堅定地站在葉奇的另一邊。
“爸爸，打開它，我要看看。”她說，聲音啞的就像一隻破抹布，卻異常清晰。
她的精光似得眼睛非常幹淨，清澈的倒映著麵前盒子裏的骨灰。那麼白，那麼碎，就像麵粉一樣，就像是假的似得。她對自己說，然後攏攏亂七八糟的頭發退到一邊，在一個台階上，沉默不語的坐下。
中午，彼德開著車裏來學校，他還是第一次來學校接晚晚，他感到很新奇，他關上車門的同時人已經走出去好遠。
他駕輕就熟的走到葉向晚的班級前，他隨意的走進去，張望一圈，但沒有找到他想要的人，他幾不可聞的皺皺眉頭。許多還未離開班級的學生滿臉奇怪的看著這個堂而皇之走進來的大人，一個個小孩子都仰著頭從他身邊經過。
青霞背起小書包，也往彼德站著的地方走，她本來打算不說話，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講：
“你找小晚？”她斜仰著頭，滴溜溜的眼睛盯著比她高一倍不止的大人。
彼德低下頭望望這個胖嘟嘟的孩子，他記得這個是晚晚的好朋友，他點點頭，沒說話。
“你不要等了，我知道你是葉向晚的養父，但是她奶奶去世了，她回家了。”
“喔~你知道？”
“嗯嗯”青霞依舊小雞啄米似得點頭，接著說：
“上次我見過你，在教堂的時候，老實說，我不喜歡你。”
麵對小孩子的坦誠，彼德勾唇一笑，既然葉向晚確實不在這裏，他也掉頭往外走。
“你回家嗎？”他與青霞並排而行，小女孩再一次點點頭。
“我可以送你回去。”彼德仰一下脖子示意小女孩看前麵的車，但是青霞嗤一下鼻子，玩笑般的說道：
“你準備送我禮物嗎？我不會接受的，我可是葉向晚最好的朋友，我不會站在你這邊。”青霞與彼德對視，她盡管個子小，膽子卻很大，她一點兒也不怕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大人，她仰著頭，垮著嘴，就像在給彼德一個警告，彼德望著小女孩倔強的麵容很久，這才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