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沒有領到照片嗎？都有了吧，都有了我就拿走了——”
劉老師在講台上收拾著剩餘兩張照片，這兩張本應該發給喜聞和樂見的，她望一眼最後排的角落，那裏已經沒有了兄弟兩人的位置。她沒有表情的走出去，就像那裏本來就是那個樣子。
葉向晚坐在桌子上，低著頭，盯著手裏的照片發呆，她覺得照片裏麵的自己好漂亮，她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裏麵的孩子叫她不認識。
她習慣性伸手去夠前麵的青霞，但是她撈了個空，她疑惑的抬起頭，才發現青霞的位置的空的，她的眉頭迅速皺起，胳膊肘立馬搗一搗同桌的阿杏。
“阿杏，你知道青霞去哪了嗎？”
“剛剛出去啦。”阿杏的眼睛不離手裏的相片，一邊哈哈傻樂，一邊口齒不清的回答。
“去哪啦？”
“剛剛出去啦，就是出去了嘛！”阿杏依舊望著照片，她還是第一次拍照片，她高興地語無倫次。葉向晚望著傻乎乎的阿杏，懷抱著手臂，無可奈何的斜盯著對麵的空位置。
良久，就在葉向晚覺得青霞可能回家去了，不在回來的時候，一個身影一下子衝到她身邊，將她一把拉起來朝門邊拖。
“你幹嘛呀？”葉向晚一邊往回抽手，一邊惱怒的抱怨：
“你死哪去啦，整個大課間都看不著你，我還想跟你說——”
“——別說了，他們說你奶奶去世了，你怎麼還在這裏上課呢？！”
“什麼？”葉向晚整個人愣怔了一下，周圍聽到這話的零星學生都紛紛掉頭看葉向晚，阿杏也後知後覺的抬起懵懂的麵容仰著頭望著葉向晚。起初葉向晚沒有反應，再接著的時候，兩行眼淚突然就從她眼裏滑落，直直的砸到地上。
她沒有哽咽一聲，隻是一直淌眼淚，她一邊淌眼淚，一邊哆嗦著嘴唇說話：
“你幫我把吳媽媽支走好不好，你把吳媽媽叫開，求求你，青霞。”
青霞看到這樣的葉向晚也嚇一跳，她點點頭，勇敢的走出去。
吳媽媽拎著一個餐盒站在走廊上，板著臉，抿著嘴，透過窗戶盯著裏麵淚流滿麵的小女孩，她搞不清楚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人，怎麼一瞬間就哭成個淚人了，她皺著眉頭，束手無策。
青霞拐個彎一溜煙兒跑到門口她對吳媽媽指指東邊指指西邊，事實上她說什麼呢？她隻對她說：葉向晚現在非常想吃柿子餅，想吃的都哭了，你的零食盒裏沒有吧，村東頭吳老太太家就有。
吳媽媽望著麵前這個指東邊，指西邊的小人兒，她半信半疑，她掉轉頭望著裏麵的葉向晚，直到看到她含著大拇指，淚眼婆娑的點頭，她這才一扭頭，朝校門口走去。葉向晚當即就奮不顧身的往家跑，青霞望著急急衝出去的好朋友，也想跟著她，但是葉向晚跑的飛快，青霞剛剛到校門口見不到她人了。
葉向晚一直跑，以從未有過的精神頭往家急衝，路邊趕路的大人們都一臉好奇的望著這個不是放學時間跑出學校的小孩子，有些大人還對她指指點點。
但是葉向晚不顧這些，她甚至忘了呼吸，她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像一個發怒的小牛犢一樣橫衝直撞。
一輛黑色殯儀車與她擦肩而過，起初她沒有反應，跑了數十步之後才驚覺的頓住步子，憑著直覺趕忙掉頭，追著殯儀車而去。
她不知道奶奶在不在上麵，她甚至不知道這就是載著死人的火葬車，她以往從未見過，但是此刻她就是憑著一股意念，直追而去。
大人們又看著這個穿著漂亮綠裙子的小女孩往回奔跑，她也不哭不叫，隻是臉上掛著淚，飛快的甩著小短腿向前衝。
殯儀車裏，葉奇夫妻抱著坐在一邊，牧師拿著本聖經坐在另一邊看，他偶爾抬起頭，望一眼對麵神情哀慟的夫妻，接著看一眼麵前去往天國的姐妹，他把沉重的視線透過門上的玻璃投向窗外，驚異的看見一個小綠點兒一直跟在車後他眯起眼睛看了兩三秒，這才猶疑的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