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庭美容獸(2 / 3)

我聽得頭大,窩在花叢裏問他錦夜何時來接我。

禾季說,錦夜約莫過些日子才能消氣。

我卻一天天抑鬱下去,長此以往,我可能會變成天庭中唯一得抑鬱症的仙獸。

禾季很快發現我的不對,抱著我問我可是季禾宮住得不舒服。

我拐彎抹角地說,有仙獸好好兒修煉天天向上終於幾千年後修得女身,嫁了個俊美的仙君。

禾季很上道:“歡顏也想修成人身?”

歡快的氣焰瞬間湮滅,我訥訥,鑒於我的異能太奇特,修為一直不長進,恐怕是修不成人身了。

禾季笑著說不難,指尖便撫上我的肚皮。

但我從未想過他會用全身的修為換得我蛻變成女身的機會。

當我自疼痛中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麵色蒼白的禾季。他對我說,禾季宮裏多冷清,除了花和鳥,連個人影子都沒有,他說他孤單得太久,問我願不願意陪著他。

我溺斃在禾季溫柔的眼神裏。

此刻的我恍然大悟,天庭上的神仙們都知道情劫難過,弄不好便粉身碎骨,但仍舊是前仆後繼地排隊等著渡情劫。原來,情之一字,甘甜如蜜。

4

自從化為人身後,在禾季的指導下,我萬年生鏽的腦子終於靈光了,修為進步神速。我的胸口漸漸開了朵桃花,一日比一日豔麗,從粉色趨於鮮紅。也許走了桃花運的人胸口都會開出這樣的花。

錦夜找來時我在院子裏捏訣,眼見他怒氣衝衝地衝過來,眼眸似有火焰燃燒。在錦瑟宮的幾萬年歲月裏,他雖然脾氣扭曲得厲害,但從未像今日這般怒形於色。我心裏既有見著他的喜悅興奮,又有捉摸不定的隱隱愧疚和不安。但具體說來是為什麼愧疚,我又想不明白。可我若知道後麵的事,便是拚著用腦過度的風險,也定要想通透。

錦夜抿唇衝上來要扯我。我覺得我有必要就我已經進化成女身這事表示一下羞澀,於是我側身躲了過去。

錦夜怒氣更甚:“跟我走!”

從花藤一角閃過的白色身影截住了他:“她不會走的。”

錦夜眼神淩厲:“歡顏,你是為了他才偷偷躲著我,故意藏起來的?”

我疑惑地去看禾季的神色。他仍舊是朗朗如日月入懷的清俊坦蕩模樣。也許禾季已經送信給他,說我在季禾宮,錦夜沒有收到消息,想是中途出了岔子。

錦夜掃過禾季,眯了眼:“你有什麼目的?”

禾季微笑:“錦夜君以為我能有什麼目的?”

錦夜咄咄逼人道:“三界中知道歡顏換顏異能的寥寥無幾。桔離從何而知?”

禾季淡笑:“的確是我告訴侄媳婦的。”

錦夜逼近:“你早知歡顏乃上古神獸換顏獸?”

“不錯,我早知道。”

錦夜擰眉:“聽說萬年前先天帝本欲把天帝之位傳位於禾季君,卻不知為何繼位的是現在的天帝。”他話未說完,便猛然出手襲向禾季。

禾季早把修為傳於我,哪能承受錦夜的襲擊。當即輕飄飄地飛出去,又跌在地上。

錦夜拉著急奔而去的我,冷厲道:“跟我走!”

禾季的嘴角流過豔紅的血跡,他張張嘴,話無聲,可我看得見:“你答應過我永遠一起的。”

胸膛處驀然抽痛,我扯開錦夜的手:“主人,我不能走。”

“歡顏,你——”

我伸開手:“主人,你看,我的手是他給的,腳是他給的,臉是他給的,我這副人身是他折了全部修為給的。”我低下頭,“我喜歡禾季,歡顏想……陪在他身邊。”

他漆黑的眼眸寒星點點。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鬆開我的手:“你可想好了?”

我點頭。

錦夜轉身離開:“我從不願勉強你的,歡顏。可這次我給你一年想清楚。”

後來我問禾季錦夜說的可否屬實。豪門宮廷不容易混,一入豪門深似海,一不小心骨頭渣渣都不剩。我不聰明,錦夜總說我蠢笨,我約莫不適合豪門的爭鬥。

禾季捉住我的手:“我打小身子不好,父上是決計不可能把天帝之位傳給我。況且,高處不勝寒,我覺得現在很好。至於你是換顏獸的事,我無聊時多看了些書,恰好知道些。”

他的眼睛宛如盛滿了漫天的星光,和錦夜的鳳眸不同,錦夜便是笑起來,麵色仍是顯得冷淡疏離。

禾季抱起我,調侃:“換顏獸是上古神獸,可你似乎除了把神仙變醜,好像並沒有別的本事。”

5

我原以為日子便能一直順風順水地過下去。可世事總在不經意的一瞥間,給你最致命的攻擊。

後來我回憶起那段時光,仿若隔了層層疊疊的白霧,對麵的人影模糊了容顏,再也看不清楚。

半年之後,天帝神隱,伯寐繼天帝之位。伯寐繼位第二日,桔離神殤,永滅。

我剛得知消息時,禾季對著我淡笑,溫柔又深情。

沒多久伯寐衝到季禾宮,形容憔悴,宛如鬼魅,他當著禾季的麵舉起攝魂劍刺穿我的胸口:“我竟不知你是換顏獸!”刻骨的仇恨。

血液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流過桃花痣,火辣辣地疼,我迷茫:“什麼?”

伯寐笑得淒厲,然後是醍醐灌頂後的痛徹心扉,他到底還是後知後覺的聰明,轉身對著禾季說:“小叔,我沒想到會是你。為什麼?”

此刻的禾季像是閃著寒光的玉石,乍然見天的瞬間,刺疼人眼,他捏了殺訣朝伯寐丟去。修煉精純的伯寐竟沒有躲過,生生挨下,頃刻間彎腰跌在地上。

禾季負手:“你活不成了,侄兒。你的功力為救桔離,都散盡了吧。可惜你不知你救不了她。桔離中了換顏獸的咒,不但容顏蒼老,身體也油盡燈枯。”

到頭來,一場皆是他的算計,桔離、伯寐與我盡在他的算計當中。浮英是禾季手下的人,離間桔離和伯寐,致使阿昭身死,伯寐、桔離二人反目。桔離絕望之餘,禾季告訴她,我能將神仙容顏改變。桔離以為換了容顏,便能前塵盡斷,叫伯寐後悔。可禾季卻沒告訴她,我乃上古神獸,就是連我自己也不知,神仙的容貌被上古換顏神獸改變之時,也是距離神滅不遠之日。

改頭換麵不能逃避現實,唯有死亡。伯寐耗盡功力終究還是沒有救回桔離。禾季便趁著伯寐修為全無時一擊即中要了他的命,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算計圓滿,名正言順成了天帝唯一的繼承人。

所謂生而體弱、散盡修為都是騙我的,禾季唯求天帝的位置。我心肝情願地上當受騙,害死了桔離和伯寐。

飛鳥盡,良弓藏,事到如今,禾季用不到我這顆棋子,所以任由伯寐將攝魂劍刺入我的胸膛。

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想,會不會,這便是我的情殤,我一生一次過不去的情劫?

6

我是被錦夜救回的,醒來時,錦夜長身玉立,站在我的窗前,鳳眸微眨,似有微紅。

我咧開嘴:“錦夜小親親,最難過的情劫我已經渡過,以後的修煉我再也不怕。”突然之間,鼻涕與眼淚齊飛。看到他,我就不用怕,不用怕冰冷的攝魂劍刺入胸膛時如墜冰窖的疼,不用怕那個人神色如常地看著別人殺了我,不用怕知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算計時的絕望無助。

錦夜並沒有答理我的哭鬧,隻是微仰頭輕嗟歎:“情劫啊——”

日子仿佛又回到從前。

我仍舊是毛茸茸的白色仙獸形象,養著傷也不忘調戲錦夜,時不時給他添堵,仿佛從來沒有認識喚作禾季的人,從來沒見過剛剛即位的天帝。

就這麼過了些日子,我算數學得很不好,錦夜教了我很久,我隻能數得過來一隻手的數字,再多了就腦子混亂。當我開始混亂的一日,外麵張燈結彩,天邊用七彩的祥雲鋪就了遠遠的一層。

那日,錦夜因事不在錦瑟宮。我蹲在牆頭等他回宮,結果我沒等來錦夜,卻等來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他的身後是浩蕩的迎親隊伍,鸞鳳和鳴,祥雲團繞。我實在想不通,禾季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溫潤如常地站在錦瑟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