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美容獸
萌神·妖路歡脫
作者:燈花夜
1
我求了錦夜三天,他仍舊還是不答應讓我出去。
錦夜是天生的戰神,手中握著天庭十之有七的兵力,據說曾經很牛掰很威風。但數萬年來,四界安平,他便賦閑在錦瑟宮。天庭其他仙獸很是羨慕我能有個威風且又對我極好的主人。我對此很不以為然,其實錦夜脾氣很有些陰陽不定,逮著機會就欺負我,並以此為樂。他最喜歡冬日抱著我給他暖腳,眯起鳳眼誇我的白毛暖和。我在他手底下長到幾萬歲,絕對是仰仗著自己強大的意誌力在夾縫中生存。
三天前錦夜的府上來了位傾城的女子,恰巧我認得她——天界太子伯寐的太子妃桔離。我小小仙獸,千萬年來見過的小人物不計其數,大人物寥寥無幾,正巧,桔離是我見過的大人物之一。三百年前,我見她的時候,她還綰著高高的飛雲髻,臉龐明媚又美麗。可三天前,她來求我的時候,我險些認不出來她,這太子妃長得也忒急了點,殘得太快了。
桔離找我的目的,叫我不可置信,緊接著便是欣喜若狂,瘋狂撓牆。
她堅定地想變成醜女,天底下誰也認不出的醜女。
這簡直是送上門的便宜事。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換顏變醜正是我的拿手好戲。
別看我們這旮旯俊男美女多得沒譜,其實這就是個魔獸的世界。天庭上的神仙們,天天白衣飄飄與世無爭的樣子,但他們成仙之前不是東山上的蛇就是西山上的果,總之是沒個人樣,所以成仙後他們比誰都在乎臉皮問題,於是天庭上的美容事業特別發達。當初我誤打誤撞入天庭那會兒,若非錦夜把我拾回家,我肯定餓死,原因無二,身為一隻仙獸,我隻有一個本事,換顏,但隻能把人從美變醜。試問哪隻神仙腦子抽風美個容還要把自己往醜裏折騰?
人間有個子說過,在實踐中學習,在實踐中進步。我的本事從未在神仙身上實踐過,所以我一直保持在低水準的修為水平上。一萬年了,跟我一起上天庭的哥們兒姐們兒早就人模人樣了,隻有我還是一隻仙獸。錦繡時常搖著扇子笑我:“歡顏,你就死了修成人形的那條心。”
可這三天來,我修成人形的心宛如被澆了油的大火,噌噌噌往上躥火苗。
錦夜叮囑我切莫多管閑事,伯寐已經曆盡七劫,就差曆過最後的情劫,神識便可順利歸位,即時伯寐便可繼任天帝之位。可我被修成人形蠱惑了頭腦,錦繡千防萬防,終究還是被我尋了空子偷見了桔離。
我的本事比想象的還要好,手指翻飛間,桔離瞬間從傾城傾國的大美女變成佝僂蒼白的老太婆。朝為紅顏,暮為枯骨說得不過如此。
我卻從這事上總結了個道理:渡什麼都好,可千萬不能渡情劫。話本小說戲曲裏凡是渡情劫的,不論妖精還是神仙,下場頂頂的淒慘,不是修為盡失灰飛煙滅就是咫尺天涯生不如死。幸好萬兒八千年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作為修為淺薄的仙獸,在化成人身之前,我尚有好幾番雷劫要渡。比起來傳說中可怕的情劫,我倒十分願意遭雷劈。
可我沒想到雷劫來得如此之快,快得叫我措手不及。
2
錦夜很快就知道了桔離的事。
他曾耳提麵命絕不許我使用異能。可我認為那沒什麼大不了,於是我在院子裏伸伸懶腰,把雪白的肚皮露出來曬,並沒有答理他。
錦夜大怒,一腳把我踢到府外:“待你反思好了再進來!”
我扒著門框用爪子撓了好一會兒門,府內仍舊悄然寂靜。拍拍屁股上被錦夜踢出來的鞋印,灰撲撲的毛瞬間又變成雪白的顏色,我準備撒嬌打滾喊“錦夜小親親”。
可時不待我啊,這時突然打了個雷。
我就是那個被雷劈的對象,滿身的白毛都焦成羊毛卷,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捏著脖子提溜著塞進黑黢黢的空間。
抓我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天庭的太子伯寐。他身旁偎著位千嬌百媚的女神仙。我若沒記錯,這水蛇腰的女神仙該是伯寐的側妃浮英。可浮英已經死了好些年了,據說是被桔離弄死的。
伯寐對我的心不在焉十分憤怒,捏訣在我身上放了把三昧真火,威脅我把蒼老醜陋的桔離變回來。
我最在意的除了主人錦夜便是我這身雪白的毛,遭雷劈毀容是不可控因素,但是伯寐燒我一把,我非常不樂意。我死倔著不吭聲,疼得狠了,才嗷嗷叫喚:“你燒死我,我也不知道!”便是知道我也不告訴他,我最討厭話本裏小妾的形象,便是再柔弱美好的小妾,我都不待見,連帶著我也特不待見有小妾的男人。浮英和伯寐正好犯了我的忌諱。
伯寐似乎也發了狠,三昧真火燒得越烈,我疼得難受,心念模糊間想起錦夜待我的諸多好來。我這光棍了好幾萬年的主人雖然脾氣別扭,但除了時常調戲我外,其他時候對我卻真是好得沒話說。
在我以為要完蛋的時候,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接過來。這個男神仙有張好看的側臉,七分笑三分情,口似丹朱,手若削蔥,簡直美得不得了。
子曰,一見鍾情。子誠不欺我。
伯寐餘怒未消地喚他“小叔”。我便知道捧著我的男神仙是誰。
天家一脈子息單薄。現今天帝對天後一心一意,僅得一子伯寐。前任天帝後宮遍地開花,饒是他努力好幾萬年,卻隻得了兩個兒子,一個是現今天帝,另外一個便是禾季了。禾季胎裏帶的羸弱,自小便待在季禾宮裏,不大常出來走動。
眼前這美貌的男神仙正是禾季。我撞了天大的好運,近日來連連遇見傳說中的大人物。
禾季歎氣:“伯寐,你又何必與小小仙獸置氣。”
我深以為然地點頭。禾季微笑,眼波流轉,撫摸我的毛。他白生生的手被我燒焦的毛染黑。看著明顯的黑白對比,我十分不好意思地低頭。
這時,浮英柔柔弱弱地哭泣:“小叔有所不知,這黑毛畜生把姐姐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姐姐大慟,對夫君說此生不複見。浮英知道,姐姐隻是怕夫君看到她如今的模樣。”
我瞬間奓毛。黑毛畜生?她是在說我?我扭頭見伯寐似乎冒火的眼睛,登時沒忍住:“桔離是自願前來求我換顏,為的便是永不再見你,要斷便斷得一幹二淨。太子既然疼愛側妃,又何必管太子妃的死活!”
伯寐眼神越發狠厲,攝魂劍在手,要過來殺我。
禾季抱著我退了一步,幽幽歎息:“伯寐,你可還記得阿昭?桔離到底為何變成如今的模樣,你該是清楚。隔著阿昭的命,即使她沒有換顏,你們也早就無路可走。”
伯寐的臉色瞬間蒼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浮英跟在他身後,小聲喚夫君。我記恨她罵我黑毛畜生,捏了個換顏訣朝她扔去。
她捂著變醜的臉失聲尖叫。我高興地在禾季懷裏打了個滾,蹭黑他雪白的衣衫。
伯寐身形越發踉蹌,卻從沒回頭看浮英一眼。
3
出了太子府,我拍拍屁股要回錦瑟宮。
禾季笑著說:“不若跟我去季禾宮吧。錦夜那裏,我派人送個信便可。”
我覺得此法可行。我從未見過錦夜發火,不曉得他的怒火多久才能平息,不如等他心情平複後我再回家。況且在季禾宮裏,我又可以和禾季朝夕相對。
我的毛被剪掉很多,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見人,隻除了每天跟著禾季養花逗鳥。作為一隻八卦的仙獸,我從禾季嘴裏套出來不少小道消息,譬如伯寐和桔離。
伯寐與桔離原是有個兒子名喚阿昭的,據說是尤其惹人憐愛的孩子,十之八九肖似伯寐,小小年紀就初具俊美的形態。可長到三歲,阿昭便死了,並且是被伯寐親手用攝魂劍所殺,他的半碗血被用來牽魂,縫補浮英三魂六魄,浮英死而複生。
聽到這裏時,我憤怒地在地上打了個滾,伯寐真是壞男人中的典型!
禾季剪斷花枝:“伯寐並不知,牽魂的作用一者生一者死。他隻當有半碗血就可以了,殊不知浮英活,阿昭死。”
我又開口問禾季,浮英怎麼被桔離所殺。
禾季拍手微笑:“許是她自殺以此設計桔離母子,也未可知。”
我歎息,天家豪門中的恩怨不是我等仙獸能理解的。
禾季又笑:“你當伯寐不知?他早就想個明白,隻是不肯承認被算計,害了桔離和阿昭。所以,”他眼睛裏閃著奇異的光芒,“我點醒了他,他和桔離再無可能,伯寐隻會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