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查嗎?要是不查呢!’
‘哪裏說得準。我也正想跟你商量這事呢!’
辛中良說著話又拿出一份報表,遞給二玲子並問道:‘你說吧,上報哪個?’
二玲子一手一份報表,看似比對著數字,實際盤算著兩全之策;讓辛中良一說,心中也沒了底。她看到曹向東一欄,兩下一比較,心裏‘咯噔’一下,吃驚地發現相差一倍還帶拐彎。她問:
‘曹向東的地真的差這麼多?’
‘這還是我在家給他算的呢!不信咱倆拿尺去量,比這還多。’
二玲子相信辛中良的計算結果不會有太大的誤差。她看得眼睛發花,用手指劃著姓名,找自家的另一攔。辛中良說:
‘還看啥?你家的地也是至多不少。誰家到底有多少地,明擺在那裏,我心中沒數?當時分地就虧了我,你們沒一個好玩意兒!’
二玲子一樂,不能不承認辛中良說的是實話。手中的兩份報表一真一假,一目了然,她放下報表說:
‘你就別擼腸子了。你開地當別人不知道,不也沒人說啥嗎。’
‘是沒人說啥,可那是我求爺爺告奶奶自己拿錢開的呀!你說我咋往上報吧?’
‘你還想往上報?’
‘救災款就沒我的份兒了?’
‘你就不怕露餡啦?’
‘往少報還真容易露餡。一樣的人口一樣分地,我為啥多出來那些?所以同意你說的往多報。’
‘萬一像你說的,讓咱們找補以前的稅費,可就坑人啦!’
‘你別打退堂鼓,那是我瞎想,也許不會。’
‘那你還放這屁幹啥!又作這份報表?’
‘給大夥兒看,好發錢啊!’
‘啊?你不怕查下來?’
‘沒事!我負責保證不查下來,你負責把錢發下去。’
二玲子心驚肉跳,感覺辛中良瘋了!她拿起那份準備發錢的報表,看著一個個人名沉吟不語。辛中良說:‘上麵的地畝數沒啥變化,這些年大夥兒交錢交糧都認可,這次發錢不會想別的。’
‘這回地多的虧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能總占便宜吧!’
‘你便宜了。’
‘我便宜啥?不過把地擠進去了,多報多得,沒擠大夥兒一分錢。’
‘剩下的錢呢?’
‘留村上花。咋花還不是你說的算。’
二玲子翻了一下報表,把上麵的人名從尾又看到頭,想像不出有誰會產生懷疑。鎮裏開會她和辛中良參加,沒有第三人知道會議內容。她又看到曹向東一攔,他的黑地相比較多,盡管是尤梅在種,救災款或補助不論誰領取,吃虧都是最大,但為了救災款套支冒領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如果說村中家家受災是事實,那麼尤梅家等於沒受災也是有目共睹,隻河套一片地收土豆賣的錢遠多於平常年景的收入。一點救災錢對於尤梅來說可有可無,何況按發放規定又不是不給。她的心情說不上是沉重或激動,截餘下的救災款對於全村來講或許無足輕重,但給予她自己或者她和辛中良兩人絕不是一個小數字,天理良心何在?可是這些年狼心狗肺的人還少嗎!以前村裏從下往上收錢,為了維持村裏開支的需要,往往向村民多收點,家有家事,村有村情,一來一往中便宜不過當家人,她心安理受了;可在這過程中有多少隻黑爪子伸向了老百姓的衣袋,什麼防偷防盜治安管理費,狗戴牌子衛生防疫費等等打著各種旗號的人把錢心安理得地揣走了!為此她配合工作招致多少人的漫罵和憤恨。那時她和人們一樣隻希望著少收錢,何曾祈盼有一天不收錢?現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了,而且是反給錢!給多給少人們都會高興的,娶螞蚱大的媳婦比出殯強!人們不會強求給多或是給少,追究到底怎麼給,因此就給她或他們創造了可乘之機;開會為啥強調重新申報地畝數,顯然不是為了追繳以前的稅費,這其中又將掩埋多少不可告人的私心,未來的誘惑無疑是巨大的,帶給她的震撼也是巨烈的;若不是辛中良提議吃點飯,補償一下他這兩天付出的心勞,她都忘了來此的最初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