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纖細步,搖曳生姿,清什眼中映著他撫琴之影,抿唇淺笑時舒展玉指,轉瞬間,梁上青紗的一端已被她吸入手心,而另一端則如離玄之箭,飛向神容沉靜的廣林王。
琴聲戛然而止,玄音抬了手,握住力量充盈的青紗另端,淺笑著投給她一個問詢的眼神。
“我不過想借聽琴之名與王爺暢快地比試一場。”清什柔聲低語,並不放鬆掌心的力量。
“那日在燕城,若非你出手,本王與齊威恐早已命喪黃泉。清什姑娘的武功凡人難及,本王認輸。”玄音緩聲道,指尖輕揚,手中的薄紗便盈盈飛向清什,如一團繚繞煙霧垂落在她麵前。
“茶莊裏迎擊刺客的是廣林王玄音,而我此刻想要領教的是虛淵閣閣主天下無雙的幽術。”清什丟掉手中紗,向前邁了一步。
玄音無奈地垂眸笑笑,沉聲道:“秘笈早已被悉數銷毀,如今的煊朝,幽術為禁——”
“可你並未忘記。”清什打斷他的話,眼中漾著笑意。
“為何突生此意?”玄音斂了笑容,但神色依然溫和。
“當年,虛淵閣閣主率領百餘名幽士和十萬精兵擊敗北方六十萬叛軍,若非你們皆修煉彼時超越世間所有武功的幽術秘笈,又怎能僅折損一萬兵力就成功平了四國之亂?幽術,習三成者,輕功蓋世;習五成者,劍術超絕;習七成者,內功可增六十年修行;習九成者,則天下無人能敵。迄今為止,無人能習九成,習七成者也隻有廣林王玄音。”清什想起漠城竹林裏蕭瑾奕對幽術的形容,很自然地說道。
玄音怔了怔,似乎並未料到她會做此番言語。
“習武之人難免青睞曠世奇功,我自小在西域長大,武功學得很雜,直到在東行途中聽聞幽之傳說。所以,我很想見識一下真正的幽術。”清什不動聲色地杜撰著聽起來稀鬆平常的原由,其實她隻是想試探玄音,找出他曾將自己壓製的力量之源。出於幽族天生的獵奇心,她想要更深地了解他。
玄音沉默無言,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知幽術已禁,王爺您亦不會輕易在人前顯露,所以——”清什沒再繼續說話,隻是回眸望了一眼音蘭居緊閉的門。而當她再次調轉目光時,玄音已離開坐席,立在她麵前。
近在咫尺,她竟毫無察覺,而他移行的速度,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此為幽術中的輕功,幻行術。習三成幽術者即可掌握要訣,但精通與提升,則全憑個人造詣。”玄音終於向她展示了一項幽術之技。
清什不無驚喜地凝望他,低聲說了句“來追我”,便如鬼魅般飄向廳堂另一側的垂紗間。玄音淺笑著搖搖頭,腳跟微抬,如一陣旋風追向那飄忽的青衣,如影隨形。
無獨有偶,流傳於世間的秘笈,竟有與真正幽術如此相似的輕功,而且竟也被稱作“幻行術”。但最令清什驚歎的是,凡人竟能通過研習幻行,達到幽族的速度。清什正思量這秘笈究竟為何人編纂,一個不小心,便撞上玄音柔軟的胸膛。
他竟超越她,悠然立於此處守株待兔。他沉靜的容顏近在眼前,芬芳鼻息吹拂著她微微顫動的纖長睫毛。
“能做到如此精妙絕倫之人,天下恐怕也隻有虛淵閣閣主了。”清什幽聲道,目不轉睛地端詳他。
“清什姑娘是我所見的第二人,然後,就是那些喝下奇異藥水的密羽教刺客。異曲同工。”玄音神色認真地說起。
清什微蹙眉頭。卻原來,一切都在他眼中,隻不過他將萬般思慮悄然藏心,從不輕易向他人傾訴。
玄音果真不在意她的身份麼?她的奇麗姿容詭異之舉,換做其他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追根問底,而她又懶得像梵塵那般“循循善誘”,所以魅心術成為她的萬能之技,屢試不爽。可是她從未曾魅惑玄音,初遇至今,她已將幽族特質在他麵前依次呈現,而他卻始終表現得泰然自若,不多言一句,直到方才......
“聖上已命本王秘密徹查此事。”玄音緩聲道。
“此事?”
“在煊朝國土發生的任何奇異之事,都瞞不過聖上。他總會知曉,尤其是關乎本王,或是本王身邊的軼聞。”玄音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似乎話中藏話。
聰慧如清什,她感受到玄音的顧慮,不僅為聖上交予他的秘密任務,還包括他離開漠城那晚發生的事。的確,若依照他的說法,漠城的動靜應已經傳入皇宮,畢竟清什並未謹慎地善後此事,卻是隨心而為,殺人拋屍,延續幽族血脈。
此刻,清什有些後悔自己的草率和任性,她的善後方式終將讓廣林王難逃幹係。其實玄音也在暗自揣摩,那夜,他怎能不管不顧地離開漠城,而又在其後未向清什問明她究竟是如何處理當晚之事——這並非他的一貫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