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前半段話的時候,黃廣宣的臉是繃著的,聽到後半段話,他的臉就笑爛了,像是開過了頭的花兒,每個花瓣都叉開,一眼就看到了花蕊裏去。
“廣宣,咋樣?哥沒有虧待你跟娘吧?”顧遠山故意追問道。
“沒、沒——哥,你真是太大度了!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說娘,讓她把欠你的,都補給你!”黃廣宣眉開眼笑,仿佛已經住進了奢華的別墅,享受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兜裏有花不完的鈔票,出門開著小轎車,走在大街上,就有一堆兄弟圍著他喊老大,那叫一個風光。
顧遠山看到黃廣宣神魂顛倒的模樣,心中冷笑,嘴上卻喚道:“廣宣,廣宣——你想啥呢?”
“哎呀,哥,我在想啊,過有錢人的日子,太他媽的舒坦了!”黃廣宣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之情。
“這算個啥,往後啊,你好好學做生意,有哥哥我罩著你,包你這輩子吃不完、用不盡,不出兩年,你就能成金都市的大款——”顧遠山繼續給黃廣宣畫大餅,就怕一次性噎不死他。
黃廣宣貪多不厭,凡是顧遠山拋出來的東西,都悉數塞進肚皮裏,總覺著還不夠飽。
“廣宣,我可跟你說啊,往後,你可得找個好女人,要對咱娘好的,絕對不能敗家,不然,你就算有一座金山銀山,也得被娘們兒敗光了!”顧遠山以長兄的身份叮囑黃廣宣,給他規劃著未來的生活藍圖。
黃廣宣嘻嘻哈哈的說:“哥,你放心,我對娘們兒沒興趣,我隻對花花綠綠的鈔票感興趣!你說,我要是賺了好多好多錢,還不得專門修一座倉庫堆錢啊?”
“瞧你小子,這才哪兒到哪兒,就開始做美夢了?”顧遠山奚落黃廣宣道。
“哥——”黃廣宣極其認真的盯著顧遠山,看了片刻之後,說:“有哥哥你在,啥樣兒的噩夢都能變成美夢!你說,我若是早些知道你是我親哥,該有多好?搞不好,我早就住洋房,開小車,在金都市滿大街逛了——”
“鼠目寸光,金都市算個啥呀?我要是你,就得到國外去逛,到美國,到日本,揣著錢,把那小日本玩兒得團團轉——再不然就用車馱著錢,滿世界轉悠!哈哈哈——”顧遠山哈哈大笑,他再次深深佩服自己的演技,或許,爭一個好萊塢桂冠,也不在話下。
“哥,我覺著吧,平日裏看你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其實吧,還挺有親和力的!”黃廣宣見識了顧遠山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內心更為敬仰他,他恍惚間覺得,跟偉岸的人站在一起,自己無形中也會拔高。
老秀仙在廚房裏一邊忙碌,一邊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心中喜悅滿滿。
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嬉笑聲,老秀仙心中醉了,做起事情來都特別帶勁兒,心想:我老秀仙沒白活幾十年,幸虧我命長,還能等到母子相認的這一天,若是上次跌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那就太不劃算了——若真是那樣,遠山怕是要悔恨一輩子——
想著想著,老秀仙的心中有喜有悲,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下來。她叮囑自個兒:既然遠山認了我,往後,我就得有個當娘的樣子,兢兢業業把這家給他管起來,不然,讓那女人當家做主,指不定是啥樣兒!兒是自家的親,兒媳婦,到了啥時候,都是外人——
老秀仙憧憬著被當作老太君供起來的日子,心中不亦樂乎,她覺得自己這一生最英明的事情,就是中途拐了個彎兒,刹了一腳,留下了一條血脈,然後又繼續往前走,到頭來,隻等著收獲。
不管顧遠山當多大的官,能給她多好的生活,在老秀仙的心中,還是最為疼愛、偏袒幺兒黃廣宣,這是到了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的。
老秀仙一生中生下了三個兒子,老大黃廣誌出生後,她就把他丟給了他落難的爹,一門心思的唱她的曲兒,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
老二顧遠山落地之後,她發現顧遠山他爹並非她想象的那樣有家底兒,義無反顧的一腳蹬了他,還謊稱是他不成器,拋棄了他們娘兒倆。
事實上,顧遠山他爹的死,與老秀仙無情無義的跟黃廣誌他爹重修舊好,有著極大的關聯。那時候,老黃飛黃騰達了,豈是落魄的老顧能夠相媲美的。
重新跟了老黃之後,老秀仙就不再唱曲兒,一門心思的居家過日子,黃廣宣落地之後,是她一手一腳拉扯大的。
許許多多的秘密,都沉澱在往事之中,當年那些角色,都已經化成一堆堆白骨,唯有老秀仙自己圈圈點點,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