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雞鳴狗叫交錯,家家戶戶為了節省煤油,入夜便歇下,少有人家油燈點到半夜。兩個人影深一腳淺一腳的摸進了娟兒家。
“他娘,開門。”輕輕的拍門聲剛響,門嘎吱一聲開了,隨後快速關上。娟兒家的地窖裏點著煤油燈,燈芯上的火光隨著人的走動撲閃撲閃,娟兒前些天就被她爹關在這裏,每日由娟兒娘送飯。娟兒也不反抗,任由他們折騰。這會兒,一個老者替娟兒把脈,隨後死死盯著她,搖頭歎息。娟兒爹、娘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半晌娟兒爹才狀著膽子問道:“郎中,咋樣了嘛?”
老者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擦了擦手,說道:“娃兒有喜了!”
娟兒爹瞠目結舌,娟兒娘身子搖搖晃晃,險些跌倒。娟兒爹懇求道:“老人家,勞煩您再仔細瞧瞧,娃兒還沒出閣,囊個可能有喜了嘛!”
“千真萬確!我老者行醫一輩子,莫非這點事都看不準?是男是女我都給你看得出來!”老者有些許不痛快。娟兒爹連忙賠不是:“老人家,你莫怪,我也是著急,你說這如何是好呀!我打死這個不要臉的娼婦……”娟兒爹順手抄起扁擔,朝娟兒衝過去,娟兒娘搶前兩步擋在中間,央求道:“他爹,使不得啊!誌國生死未卜,我們就剩這一根苗苗了啊!你把她打出個好歹,讓我囊個活嘛!是死是活,先問清楚了再說嘛?”
娟兒娘轉身抱住娟兒,哭道:“娟兒啊,我的娃兒,你倒是說句話嘛,到底是哪個十娃子雜種幹的好事嘛?你莫要惹你爹動氣……”
娟兒始終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娟兒爹怒火中燒,大步邁上去刮了娟兒幾個耳刮子,罵道:“老子讓你當悶葫蘆……”
娟兒不躲也不哭,反倒是娟兒娘傷心欲絕,她哭道:“他爹,凡事慢慢來嘛,你就莫要再逼她了嘛!”
老者一見這場麵,坐不住了,他起身告辭。娟兒爹隻好悻悻的送郎中出門,嘴裏一個勁兒賠不是:“老人家,對不住了,今兒沒把你招待好,讓你見笑了!”
“世間爹媽情最真,淚血溶入兒女身。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留步,告辭!”送走郎中,娟兒爹繼續刑訊逼供,娟兒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娟兒娘看了煞是心痛,她的嚶嚶抽泣轉變為放聲痛哭。娟兒爹坐立不安,一臉陰沉,他吧唧兩口旱煙,低聲罵道:“死婆娘,大半夜的,你嚎啥子?深怕別個不曉得屋裏出了一個傷風敗俗的孽障?你給我閉起你的嘴巴……”
娟兒娘漸漸收住哭聲,一把一把抹著眼淚。娟兒依舊坐在那裏紋絲不動,目光目光空洞,如同一尊坐化了了佛像,但她的內心深處猶如泛濫的江河,她厭倦了這樣一個窮山僻壤的山村,厭倦了這裏愚昧、刺耳的謾罵,厭倦了如今冷若冰霜的親情……
一家三口各懷心事,狹窄的地窖裏空氣越發沉悶,憋得人喘不過氣來。依稀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時過三更,娟兒突然輕聲說:“娘,你們去歇了嘛!我想歇了。”
“我的娃兒啊,你終於肯說話了?好,好……我跟你爹去歇了,你好生歇息,有話我們明天再說,明天再說!”娟兒娘驚喜交加,慌忙不迭拉著娟兒爹朝木樓梯走去。嗵嗵……嗵嗵……一陣腳步聲後,地窖裏回歸了安靜,娟兒豎耳聽著外麵的響動。
娟兒爹到頭呼呼大睡,這幾天匆忙趕路,累得腿肚子抽筋,不服老是不行了。娟兒娘靠在床頭一陣長籲短歎後也漸漸合上了眼皮。
天剛剛泛白,娟兒娘就驚慌失措的把娟兒爹拽起來:“他爹……大事不好了……娟兒不見了……”
“啥子呢?你個瓜婆娘……老子千叮萬囑喊你把地窖匟好,你囊個看的人嘛!”娟兒爹靸著鞋奔到地窖口,地窖的門板被撬開了,恰好能鑽出一個人,他破口大罵:“不要臉的娼婦,最好死在外頭,不要再回來!”
“你的心腸囊個這麼硬呢?她是……她是你的親閨女呀……”娟兒娘又開始哭天抹淚。娟兒爹黑著臉連拖帶拽把她拉進屋裏。
娟兒失蹤了,娟兒娘茶飯不思,病倒了,娟兒爹也像是幹吧了的茄子,打不起精神,他沒得臉麵再在村上走動,成日裏喝得爛醉。馬栓兒撞邪,娟兒失蹤,一時間成為村上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越傳越邪,神乎其神。
山子聽說娟兒失蹤後自責不已,他覺得娟兒姐的遭遇都是當初幫助他引起的,他在心裏保佑她一切平安,將來,他一定要報答她的恩情;鐵蛋的內心也莫名失落,他時常憶起那天娟兒被綁在山上的情景,衣衫不整、頭發散亂,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娟兒一定有她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