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學費沒了(3 / 3)

娟兒藏在人群深處,最初幸災樂禍地欣賞著這一鬧劇,她甚至期待著秦寡婦拉開帷幕,將好戲推向高潮,讓她美美看上一出戲。然而,秦寡婦揚長而去,那平靜的表情令娟兒憤恨!她噴火的目光追隨著秦寡婦的身影,走出很遠;然後,又快速收回來,落在自以為占盡風頭的馬栓兒娘身上。片刻,她狠狠將麻花辮子甩到腦後,轉身。夕陽下,娟兒的步子卻呼呼生風。

她在心裏說:山子,我不會輸給她!

夜色漸漸籠罩著村莊,馬栓兒爹在屋裏喝酒,一副天塌下來也與自個兒無關的架式。馬栓兒娘心急如焚地守在門口,剛才嘴皮子威風,這會兒卻是滿腹擔憂。生了四、五胎,總算生出個帶把的,可卻是個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上頭幾個閨女,埋怨她偏袒娃子,重男輕女,出嫁了個個不再登這門檻。留下這獨根,管不住哪!唉……怕真是個禍害!

馬栓兒戰戰兢兢地躲在玉米林裏,直到夜色漸濃才赤條條溜回家。馬栓兒爹借著酒勁兒,抄了扁擔堵在堂屋門口,馬栓兒娘擋在馬栓兒麵前,驚呼:“他爹!”

“閃開!我打死這不成器的東西!”馬栓兒爹氣急敗壞地在地上跺著扁擔。馬栓兒娘抹淚央求道:“他爹,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寵他,慣他……你就等著哪朝給他收屍吧!”馬栓兒爹氣狠狠地丟掉扁擔,牽了黑狗出門。馬栓兒趁機溜進屋,扯了一條褲套上,抓了饅頭狼吞虎咽。

馬栓兒娘瞅著他滿身傷痕,低聲啜泣。道:“栓兒,你就聽娘一句話,這不念書都好兩年了……你也別總這麼混日子哪!踏踏實實種地,將來討個媳婦,安安生生過日子!”

馬栓兒不接話,隻顧往肚皮裏填東西。馬栓兒娘在一旁不知所措,隻能一把一把抹淚。

馬栓兒吃飽喝足,抬頭望著她,心生厭惡,不耐煩地說:“哭,哭……哭個啥勁兒?我還沒死哪!”說完,拍拍屁股,抓了一件汗衫搭在肩頭,揚長而去。

馬栓兒娘追到門口,喊道:“栓兒……你這又是上哪兒去哪!”

夜色裏,回應的她的,隻有遠處的狗吠聲。她落寞地靠在門檻上,淚水盈盈,低歎:要說,兒大不由娘;可這栓兒哪,咋就一出娘肚,就由不得我了哪!

這一刻,她仿佛做了一場夢,夢裏全是栓兒來到這個家之後的光景,成日雞犬不寧。栓兒就是這家裏的霸王,上頭幾個姐姐,為他沒少挨打,吃的、喝的,全由著他霸占。閨女們恨哪,恨栓兒,恨她這個當娘的……

山子身子骨弱,經這九死一生的折騰,急忙緩不過勁兒。

鐵蛋天天伴著他,伺候他吃,伺候他喝。然後,牽著牛上山,一邊放牛,一邊扯草藥。他還套回來幾隻山兔子,喂在山子家空置的雞籠裏。等著哪日與草藥一並背到鄉裏集市上賣掉,給山子湊學費。

山子在家精心地收攏草藥,一把一把捆好,碼在屋簷下。空了,他就扯一把青草,守著山兔子們爭先恐後地爭奪食物。這時候,他總是會想:這兔子也可憐哪,也得強壯了才能搶到吃食!

夜裏,山子和鐵蛋躺在床上嘮嗑,鐵蛋說:“山子,咱哪天上集市?”

“後天,鄉裏趕大集。”

“把這些貨都賣了,該湊夠你的學費了唄?”

“興許夠了!”

“睡唄!明兒我再去逮幾隻山兔子。”

“哎,睡覺!”山子熄了電燈,一會兒,屋裏傳出均勻的鼾聲。

屋簷下,一個黑影從屋後轉到屋前院壩裏,朝雞籠裏塞了一把青草。而後,他扛起屋簷下捆好的草藥,轉悠到村外的河邊。聽著撲通一聲響,他奸笑兩聲,拍拍手,鑽進林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