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鷹奴也是奴婢經手的病人,您不是有話說救他性命麼,他的藥,也該換了,奴婢這便去為他換藥。”
棉布下的左夫人沉吟片刻,末了,略一點頭。
池安兒出去之際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左夫人對自個兒的臉還真是緊張呢,果然,連話都不肯說一句了。
所謂關心則亂,無知而生恐,便是如此吧。
豈料剛出了左夫人的氈房,她便被一個女奴給攔住了。
……
看著蜷縮在氈毯上那血糊糊的一團,池安兒情不自禁打了個顫,再一細看她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漬,不禁睜大了清靈靈的杏眸:
這披頭散發,血肉模糊,滿身血腥氣,痛得直哼哼的人就是那個趾高氣揚,翻著白眼看人的哈納雲?
冒烏頓汗王果真對她下了狠手?
可,她不是冒烏頓汗王的妻妹嗎?哦,便不是妻妹,她姐姐總是他寵愛的女人,他還真下得了手?
“你還愣著幹什麼?”哈納雲哼哼著,聲音裏甚至帶了絲哭腔,“你還不快過來給我看看,我都快痛死了!”
便是淪為軍中女奴時,有著軍中那個小頭目的庇護,她也沒遭過這麼大的罪,可這次,她算是吃了苦頭,被冒烏頓給抽慘了,雖隻三鞭,可足以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隻初時的驚愕後,已恢複鎮定的池安兒走上前,為她把脈,抬眼瞅了瞅哈納雲掩在散亂發間的臉,一道道血跡被淚水衝刷開來,倒是幹淨無痕……
池安兒眸光閃,心有了然,片刻,收了手,看了眼指間抹下的點點已幹涸的血漬,忍著笑意道:
“脈息平穩,經脈通暢,你的身體……好的很!”
“不過是些許皮肉傷,上些外用的傷藥便好。”看了眼她後背抽爛了的衣衫綻開的染血鞭傷,淡淡道。
“別囉嗦,趕快給我上藥,可疼死我了。”哈納雲痛聲哼哼著,伸了手,示意池安兒給她解衣上藥。
慌得旁邊的女奴忙上前按住哈納雲,作勢要為她解衣,卻直朝她眨巴眼睛:光了身子一看,好嘛,就挨了三鞭子,這要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合著一幫子人合起夥兒來戲弄大可汗?
便是大可汗心知肚明,有些事,可做,不可張揚。
哈納雲不滿的瞪了眼女奴,卻也無可奈何,隻不耐的呻吟著:“池安兒,你把傷藥留下,都留下!”
池安兒神色遲疑:“可我帶的這些外傷藥是給鷹奴用的,他也該換藥了,你的傷隻巫醫來治就可。”
哈納雲掩在亂發下的嘴撇了撇:
巫醫?巫醫熬得臭烘烘的藥膏哪有池安兒的藥管用!
而且巫醫都被冒烏頓叫去給他的心肝寶貝兒子阿巴齊治傷了,她才不會像冒烏頓似的不相信這些中原人,沒瞧見池安兒救了鷹奴的命,還能醫治左夫人的臉麼……
“讓你留下就留下,哪那麼多廢話?”這女奴似是與哈納雲交好,伸手便來搶池安兒肩上的背囊。
“住手!”哈納雲猛起身,卻疼得一呲牙,咬牙忍痛道,“我不要多,你給我留下一點就行。”其它的還得給鷹奴呢,鷹奴這次命好歹是保住了,可身子極為虛弱臉色也差,除了藥,得給他想辦法弄些好吃的補補身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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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羅古將軍已回去複命。
肖念雖心緒煩亂,卻也記得長孫晟所說,人沒走,卻遠遠的站在那兒遙看中原京師方向出神。
看了熱鬧又攪了肖念心緒的高紹義,此時正與暌息王子坐在氈帳中相聊甚歡。
高紹義臉上泛著一絲溫和的清淺笑意,似乎全然未將之前暌息王子坐山觀虎鬥的行徑放在心上。
暌息王子,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在他身上下了本錢,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他舉手投足間才不似那些突厥武人,才對中原文化和富庶了解更深,愈加激發了他的勃勃掠奪野心……
身為流亡君主,高紹義不得不仰人鼻息倚靠突厥大可汗佗缽的庇護,若非暌息是佗缽器重的兒子尚有利用之處,莫說在暌息身上投入巨大,又豈會多看他一眼?
如今兩人之間不過是合作關係,彼此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暌息揮退了侍候著的女奴,壓低了聲音:“我這段時間怕是不方便去操練那些兵馬了,這些兵還請北齊國君上心。”